☆﹀╮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╲╱=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【书本网】整理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版权归原文作者!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═ ☆〆 书名:朕快尼玛挂了 作者:一棵开花的树 100、99、98……系统提示:陛下,你要挂了! 一朝穿越成女皇陛下,顾念一开始是拒绝的。 无奈贵朝将军威猛,帝师高冷,丞相腹黑,侍卫忠犬……后宫人人颜值高,身材好,简直不知翻谁的牌子好。 所以,这个安排顾念勉(tian)为(bu)其(zhi)难(chi)的接受了。 可是,系统君说:陛下,你真的要挂了。 顾念挥舞着拳头大喊:为了天(ge)下(se)万(nan)民(shen),朕绝不会轻易狗带! 本文又名:《后宫管理手册》《腹黑丞相别惹我》《论忠犬侍卫的特殊用处》《我家将军太正经》等等……   最后,我们是1V1,爽文,爽文~爽文!(请跟小树大声读三遍,谢谢!) 入坑须知: 1、本文节操、下限都有的。偶尔正经脸,HE。 2、自带雷达,各种想怎样就怎样,作者太任性,请不要试着讲理。 内容标签: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顾念(花小眉) ┃ 配角:宋兆,高重言,沈离城,严奕生 ┃ 其它:非女尊,系统,女帝   ☆、第001章      虽然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男人花心又肤浅,可女人们总还是抱着紫霞仙子的心情,意图踢开拦路的种种渣男,寻觅一个值得倾倒的盖世英雄。   三个月前,花小眉在马路上认识了现男友。虽然扶老太太过马路这种事,算不上什么英雄事迹,但在冷漠的都市,绝对会让她感到心头一暖,不由刮目相看。   尽管后来知道那老太太是他二姑姥,也没好意思立刻摆摆手说再见。   两人确立关系不久,不咸不淡,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,但她很用心。   花小眉属于那种看起来很疯,有点不靠谱,但是认准了就会踏踏实实过日子的那种女生。生活一时没什么大风大浪,她就妥妥的躲在自己臆想的小世界里安稳过活。   直到,天上倒下来一盆狗血,不偏不倚的洒在她头上……   她失魂落魄的游荡在人潮汹涌的马路上,犹如行尸走肉一般。   就在刚刚,她撞见了一对在街边热吻的情侣。随意瞥了一眼,暗暗‘哇’了一声,羡慕嫉妒没有恨。   不过,羡慕归羡慕。这种景象,看看就好,操作的话……还是让别人来吧。   她这样想着,又瞥了那对一眼。就是因为这一眼,改变了花小眉的人生轨迹。   因为其中一个操作者,正是今天早上收了她爱心粥的男友。花小眉表情僵住,心也凝滞着。不明白为什么不到一天的工夫,一切全变了。   对面两个人正难解难分,吻得无比投入。花小眉也投入的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情敌,不,准确的说是把自己拍在沙滩上的后来人。   说实在的,那女人□□,身材也高挑,超短裙下是一双细长的腿。手臂上挂着最新款的名牌手包,十足的潮女郎模样。她配自己的经济适用型前男友,花小眉都替她可惜了。   反观自己,身材倒也不错,不过没人家高。脸也肉嘟嘟的,尖下巴什么的,笑才会有。何况……重点是,自己手里拎着下班顺路买的西红柿。   那个人真是,明明约了七点到家里吃饭。现在六点半了,还在吃美女。这种智商,也不够脚踏两条船的。   花小眉想坏心的打个招呼,或者好心上前提醒一下不要缺氧。最后两个方案都做罢了,随他们去吧,缺氧缺到休克最好。   她拎着西红柿,绕过毫无所知的两人开始了行尸走肉的游荡。   一怪黄世仁老板今天神经,竟然没有让大家加班,不然她不会看到这一幕:二怪自己瞎了眼,竟然把渣男当男神一样供养着;三怪自己瞎了眼,没能发现蛛丝马迹;四怪自己瞎了眼……   嘀——刺耳的汽笛声响起,花小眉暗叹一声:好吧,真是瞎了眼,忘了看路。   身体被高高抛起的瞬间,花小眉用心感受着骨骼碎裂的疼痛。这样真好,这样就不觉得心有多痛了。   只是,可惜了。买好了红润诱人的西红柿,却白白的丢在了马路上。   死亡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可怕,就像是困倦到极点了,一合眼就昏睡过去。   “陛下……陛下……”   谁的声音?   花小眉睁开眼,眼前的景象,让她嚯的站了起来。颤声道:“这是……这是什么鬼?”   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,恭敬的立着数百文武大臣。左侧立着一位女官,正挤眉弄眼的,不知道想传递什么信息。而在九尺之台,龙椅之上,傻站着的——正是自己。   花小眉理了理思绪,暗自抚了抚心脏,顺带掐了自己一把。然后默默的跌坐到龙椅上,努力接受穿越重生的事实。   可是,貌似不太对啊!别人重生穿越什么的,不都是在床上醒来吗?自己怎么这么惨?难道上辈子命不好,连带影响这辈子运势了吗?早知道就提早去碧水求个人品了。   哎,她暗叹一声。摇了摇头,心里颇为不甘。   呆呆的看了看朝上装束,花小眉还真分不出是哪个朝代的。要不……现在问一句:国号是什么吧?   反正自己刚刚说了一句‘什么鬼’,估计也够他们把自己当鬼驱逐了。   刚要开口,便见左侧第一位大臣站了出来,朗声道:“臣可以回答陛下的问题。”   啊?花小眉一惊:我还没问出口吧?战战兢兢道:“说……说吧!”   那人躬身答道:“奥其国人较常人魁梧,鼻子略高、头发为赭红色,确实非人非鬼。臣意,我们可称之为红毛鬼。”   啊?!!!花小眉额上挂了几条黑线,暗想老天待我不薄,竟然错有错着。   那大臣继续道:“如今边关战事一触即发,不知皇上着意如何?”   还没等花小眉反应,他身后便有一个文官闪身出列,道:“皇上,奥其乃偏远小国,不过仗着这几年兵马强壮,便自以为是。我顾渊国乃是泱泱大国,万不可一味忍让,失了身份。”   花小眉心里暗道了一声谢,心想:你若不说,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。现在简单了,不就是有人欺负我国吗?为什么要忍?带着上辈子的怨气,花小眉脱口道:“战。”打他娘的什么鬼。   底下的人似乎觉得出乎意料,都愣了一下,嗡嗡嗡嗡的交头接耳了一阵。   花小眉晒然一笑,对自己随心所欲的表现颇为满意,自然而然的翘起了二郎腿。   右侧的一列显然是武将,对她这一决定兴奋异常。互相递了个眼神,山呼万岁。   众人高声颂道:“皇上圣明!皇上圣明!皇上圣明!”   喊声震得她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。不由得有点疑惑:我就说了一个字,有什么可圣明的?除非……这身体的上一个主,太不靠谱了!   想到这儿,不禁暗暗惊出一身冷汗。希望自己接手的不是一个烂摊子,好歹是个女皇帝,不会差到哪去吧?   她心思曲曲折折转了几转,不时瞄着众人,企图能看出什么答案来。   从站位来看,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应该是个丞相太师之类的大官,他身后的感觉是个尚书、侍郎之类的。不过刚才听那个人说这是‘顾渊国’,她立刻就放弃了用自己原有历史知识评判事物的想法。   祖宗啊,自己竟然赶上了传说中的架空历史。搞不好这是哪个异度时空的国家,制度什么的都得自己慢慢摸索了。   “皇上,”那个信息量巨大的侍郎又出来了,请示道:“此战关系到我国国威,责任重大,不知陛下想派哪位将军出征?”   花小眉后靠了一下,摩挲着下巴做深沉思考样。   心想:“这个可没那么好蒙混过关了。万一选了草包,说不定他们立刻就在心里骂自己昏庸了。不过偏偏自己比较不走运,目前实在没什么线索。不过……”   她眼珠儿转了两圈,心道:“站在前面的,应该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吧?”   花小眉咬了咬牙,用食指虚乎的指了指右侧第一个武将,道:“你去。”   众人又是一愣,那武将也像是不敢相信似得,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她。   嘎,选错啦?花小眉偷偷咬了一下舌头,颤颤巍巍的收回了手。   大殿里安静了一刹,文臣中走出来一个老头。飘着白胡子,嘶哑着嗓子道:“陛下事事以国事为重,老臣佩服。不过,婚礼原本订在三月后的。这样一来您和兆儿的婚事就要推后了。”   另一人忙道:“宋大人不必担心。陛下高义,宋兆将军也是为国劳累。礼部可加强人手,干脆将婚期提前至半月后。咱们赶在出征前举行婚礼,宋兆将军以皇婿身份亲征,更振国威!”   另有几个不甘寂寞的大臣,连忙附议道:“如此甚好!”“陈大人高见!”   啥?花小眉张了张嘴,原来她刚刚把自己的未婚夫送到战场上去了?而且,还要马上成个婚!可是,她现在只想昏过去。   “那个,宋兆,你……你怎么看?”花小眉无措道。   宋兆双手抱拳,高声道:“臣定不负皇恩,奋勇杀敌,早日驱除外寇,扬我国威。”   要不是情境不允许,花小眉真想给他拍拍手。   好志向,好抱负,但你不要搞错重点好吗?那个什么红毛鬼绿毛鬼什么的跟老娘没什么干系,老娘只想知道这婚是不是逃不掉了?   想到这儿,花小眉清了清嗓子,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愁苦样子,道:“宋兆将军,你我都应以国事为先。婚礼这等铺张浪费的事还是……”   “陛下圣明!”   我擦!面对下面的山呼圣明,花小眉的内心是崩溃的。   瞪着圆圆的眼,脸上分明写着:谁能告诉在这个鬼地方该怎么说话?还有,这的人为什么这么没有礼貌?这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?你们小时候难道没有听过《小老虎当评委》的故事吗?   面对女皇陛下无声的YY,大臣们都看作是圣明天子对勤俭节约的坚持了。   “陛下,”那位白胡子未来公公又出来了,“陛下能以黎民百姓为重,是我顾渊之幸。既然陛下以为婚礼可以省去,那七日后,臣便祭告宋家祖先,遣不肖子孙宋兆入宫伴君。”   旁边的各位大人一听,立刻做出无比钦佩的样子,拱手相贺。   那个负责婚礼的陈大人插空奏请道:“陛下,以宋家累世功勋和宋将军的战绩,做一名伴君实在是委屈了。臣提议,请陛下封宋兆将军为皇婿,已示嘉奖。”   什么叫‘弄巧成拙’,花小眉此刻算领略了。   三月婚期被自己一指成了半月,又多了一句嘴,成了七日后。现在哪还敢说话?搞不好忽然成了今晚,可怎么破?   算了!花小眉鼻子里哼了一声,爱怎样就怎样吧。抬了抬手:“准奏!”   虽然又是山呼万岁,可是为什么觉得下面有一道凌厉的眼神射过来呢?   花小眉浑身发毛,胡乱扯了扯身上的衣服,脑门一蹦一蹦的疼,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似的……      ☆、第002章   在众人的恭送声中,花小眉揉着额头走下了朝堂。   侍女们很尽职,她一起身就快速过来了两个侍女,小心的搀扶着。弄得她有一种被劫持的感觉,平民出身,不习惯这样的待遇,出了朝堂她就不干了。   “我自己走吧?”   她觉得自己是在商量,但是别人那里敢这样想?她现在是女皇,圣旨谁敢违抗呢?   两旁侍女默默对视一眼,立刻退下。   几乎是她们撤手的瞬间,花小眉就后悔了。   这皇冠可不是一般的重啊!就冲着分量,百分百纯金的。刚才有人架着还不觉得什么,现在没了依靠,自己走还真有点累。   欲戴皇冠,必承其重。原来这句话,这么写实。   可是,既然选择一个人走,腿颤也得走完啊!而且,好歹自己是个皇上,没安排轿子什么的,路程大概会很近吧?   花小眉看着前面领路的宫女,暗暗祈祷快到地方,脑袋真疼的不行了,也许自己得了穿越后遗症,必须得好好休息一下。   “陛下小心台阶!”一个侍女好心提醒道。   “嗯。”花小眉看了看近百级的石阶,偷偷掐了掐大腿,告诉自己振作。专心盯着脚下,耐心的一步步往下走。   “陛下!”不知是谁这样大胆放肆,毫不掩饰不悦,高声唤了一句。   花小眉回头一看,那人好像是在朝堂上站着的某个,不过也不知其名姓,长得……倒是很养眼。可是,为什么不行礼,反而气乎乎的瞪着自己呢?长得帅了不起啊?   “哎哟!”花小眉略一分神,脚下一空,天旋地转的滚了下去。   “小心!”“陛下!”四周是各色的惊呼。   花小眉刚打了一个滚儿,觉得肋骨好像摔断了一样,疼的钻心。想想近百级台阶,就有一种想死回去的冲动。   千钧一发间,耳边听到众人又是一声惊呼,自己没有撞到能磕死人的台阶,而是一个人坚硬的胸膛。   凭气息,她断定是个男人。   那人一定是疯了,才会这么不要命的扑下来。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自己,二人一路翻滚到底。   机灵的侍卫在台阶下铺了软垫,二人终于在软垫上停了下来。   脑袋上有些热,花小眉想,那应该血。却不是自己的,因为她没有疼痛的感觉,只是晕。   灼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,烫的她不由得睁眼去瞧。恍惚中只见那英俊的面庞上泛着急色,他恍然忘了自己额上的鲜血,反而温声问道:“你有没有事?”   花小眉头痛欲裂,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疼痛,跟这一摔毫无干系。她想要摇摇头,刚动了一下脖子,转的七荤八素的脑袋终于破壳而出似得蹦出了一个数字——100!!!   花小眉翻了个白眼,立刻晕了过去。   半梦半醒间,觉得周围吵吵嚷嚷的。虽然不是大声喧哗,但那种切切嚓嚓似得低语更让人耳朵痒痒。花小眉努力想要偷听,却只能模糊听到几个词:陛下、高丞相、明亲王……   这都什么玩意儿?花小眉听得头脑越发混沌,唯独那个‘100’在脑子里挥之不去。正琢磨着该不该出点声把他们赶走呢,就听到了开门声。   身穿鸦青色罗裙的侍女来到众人面前恭敬行了礼,不卑不亢道:“沈医官来了,这就要给陛下诊病了。请各位主子先回自己寝宫等候吧,等陛下醒了,想要见谁,奴婢定会去请。”   众人看了看坐在暖炕上的三人,没挪动脚步。   那三人像是位分高些,服色不像是地上站着的几个那般随意,都是正统的赭红。   左侧的男子青铜面色,中人之姿,但眉目间自有一股沉稳之气,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让人信赖的好感。   他摩挲着手里黑白两枚棋子,看了看坐在右侧的那人,将棋子放回棋盒里,温言道:“此话有理,我们都在这儿,念儿也没法好好休息。时候还早,大家一道去我的莫诚殿喝茶等信吧!”   众人都道好,唯独暖炕里面的人颇为不屑,提高了音量,有意为难道:“难道襄南的新茶尽数送到施皇婿屋里了吗?我佑生宫便是招待不起,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去别人宫里讨茶喝。”   言罢拂了拂袖,看了一眼里间尚在沉睡的人,向那侍女道:“小环,陛下若醒了,你还是先送信到佑生宫吧。父王前两日捎信回来,我正要与陛下商量些事情。”说完也不待侍女回话,领着宫人大步而去了。   殿门一关,不知谁道:“皇甫皇婿好大的火气啊!”   先前那人一笑,“我那里有上好的消火茶,他不去倒可惜了。得了,咱们也走吧。免得皇甫大人以为咱们气走了他的大公子,独享皇恩。”   众人一笑,调笑了几句,鱼贯而出。   那人看了看暖炕上始终一言不发的男子,低声道:“怎的还不走?难道君卿也不稀罕我宫里的好茶吗?”   被唤作君卿的男子一笑,摇摇头,“林雅侍病了,我要过去看看。其实……”君卿皱了皱眉头,“你能来我倒是很惊讶。”   那人浅笑轻叹,“我看着她长大,如何能放下不管?”   君卿点点头,“应无大碍,倒是高丞相受了些皮肉苦,伤了前额。回头我会叫内务府送些药材过去,聊表心意。”   那人对他的做法颇为赞同,二人商量着出了门。花小眉刚松了一口气,便感到一阵凉风,有人进来了。   明黄色的帷幔被撩开了一角,花小眉努力控制着气息,同时脑海中纷乱的思考着应对之策:醒,还是不醒?醒了怎么说?   “我伺候陛下就好,你们出去吧。”这人的声音温润如玉,轻声吩咐着。   “是,沈医官。”那些个侍女很听他的话,立刻退了个干净。   花小眉感觉床褥一沉,手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。   把脉?好像又不是。   那人的手指好似在她的手腕上拂了一下,便放下了。花小眉略略放心,琢磨着:这老头如此拿大,说不定有神通,回头好好请他诊治诊治,把自己脑袋里的问题解决了是正经。   胡乱想着一时没留神那人的动静,身上忽然一松,才恍然回过神来。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,这人是在……解她的衣服!   这是……花小眉蒙住了,直到那人的手在她腰上促狭的捏了一下,她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,一下子炸了毛。   妈蛋!再装死就要被XX了,糟老头子欺负到老娘头上,真是癞□□想吃天鹅肉!   花小眉猛的睁开了眼,却意外的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。   那人面若桃花,嘴角含笑,身上带着清浅的药草的淡香。怡然的侧卧在她身旁,得意道:“怎么不装了?”   花小眉满腔的怒火都被抖散在他的笑意里,结结巴巴的骂道:“流氓……你你你……你滚下去?”   那人一笑,反而靠过来,在她耳边轻声问道:“陛下今天又想玩什么新花招了?”   花小眉浑身一抖,抬脚将人踹了下去,顺势滚到床帏深处,大喊道:“来人啊!救命啊!”   大概是一点防备都没有,真给她踹了下去。   年轻的医官坐在地上,不怒反笑,扶额道:“怎么还是这招?上回您把冲进来的侍卫贬去守城门,他们就再也不会上当了。我在这儿,还救不了陛下的命吗?”   说完不大高兴似得重新坐到床上,抱怨道:“陛下可是越来越难伺候了,听说今儿钦点了宋将军那个老古板择日进宫,难道您不喜欢和离城研究新花样了吗?”   花小眉看着他一双桃花眼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打量,好像自己穿不穿衣服都一样似得。只好改换策略,眼里含了两包泪,嘤嘤哭诉道:“我……我头好痛……什么都想不起来了……好像失忆了……”   “什么?失……失忆了?”沈离城看她煞有介事,不由正色道:“你过来,我给你把把脉。”   花小眉鼻涕一把、眼泪一把,抽抽噎噎的到他跟前,乖乖伸出手。   沈离城探着她的脉搏,眉头越皱越紧。   “我……是不是活不长了?”花小眉愁眉苦脸的问,她心里也真的这么想。   那人紧皱着眉头,喃喃自语道:“你的体质一向较弱,现在脉象却沉稳有力,简直……”他带着质询的目光审视着眼前人,轻声道:“简直像换了个人。”   花小眉心里咯噔一下。眼瞅着他沉下脸,略有些强硬的拽着她的手臂,在猝不及防间拉下了她的衣衫,露出了白皙的肩背。   “你……”花小眉一瞬间有很多想法,但看着他紧绷的面色忽然放松,便明白了他是在验明正身。   花小眉是魂穿过来的,一看自己现在这双白嫩嫩的小手,就知道是原主的啊!不知道背上有什么,反正错不了。   一想到这,她立刻底气十足挣开他的束缚,破口大骂道:“你算什么东西!凭什么趁我失忆就欺负我?滚开!”她毫不留情的又踹了一脚。   那人没有动怒,站起身恭敬的立于床前。   他已经从疑惑、震惊一系列情绪中缓过神来,温言劝道:“不要生气,没有人会欺负你,离城更不会。因为你是顾渊之主,是我们的女皇陛下。陛下不要难过,离城会想办法治好你的。”   花小眉斜着眼睛瞟他,并不十分相信。两人正僵持着,忽听殿外忽有人道:“皇甫皇婿,陛下并没有醒,请您不要去打扰。皇甫皇婿……”   随着侍女惊慌的阻拦,紧接着听到了一声冷哼和急促的脚步声。   沈离城脸色一沉,立刻脱下外衫,上了龙床。   “嘘……别说话!”沈离城的唇蹭着她的耳鬓,悄声道:“千万别让他发现你失忆了。”      ☆、第003章   美男子在怀,花小眉要想着上辈子劈腿的渣男友才能竭力镇定。   寝殿的宫门被推开了,一股凉风吹了进来。沈离城有意做了一些让人暧昧的动作。双目微醺,喘息粗重,煞有介事的样子。   花小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解开了衣带,不着痕迹的配合了一下。   于是,当皇甫佑生拉开床幔,便看到两人衣衫凌乱、肢体纠缠,简直就是一幅‘活色生香’的春~宫图。一时,竟然愣住了。   花小眉抬了抬眸,眼中尽量保持着一种深沉的、文艺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,让人看不出喜怒的神色。在他进门前,她便想起他是谁了。想想刚刚他那个嚣张跋扈的架势,她还真好奇此人是怎么一号人物了。   然而略略看了一眼,便没办法移开视线,不由有些呆住了。   眼前人凤眉星目,似怨还嗔;粉面薄唇,微微轻抿;五官精致,身形颀长。鲜衣怒马,十足风流少年郎。   虽然他是个男人,花小眉脑子里还是蹦出了四个字:倾国倾城。这样的‘妖孽’,还真是不忍心伤害啊……   沈离城感到了女皇陛下的不对劲,意犹未尽的嗅了嗅脖颈间的发香,回头看看了呆立在一旁的皇甫皇婿,不满道:“皇婿您是故意的吗?专挑这样的时候来打扰?”   皇甫佑生张了张嘴,一脸怒色,却没打算和他吵架。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女皇陛下,隐忍着劝道:“陛下,您才刚醒,好好保重身体。佑生晚些时候再来看您。”   不知是不是美色误人,花小眉竟然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一丝心痛来,不忍道:“要不……一起……”   话一出口才感觉屋里的两个男人同时一僵。皇甫佑生脸色一白,拂袖而去。   直到门嘭的一声被关上,花小眉才轻声道:“喝茶……”看着沈离城不悦的神色,花小眉心急的解释着:“我是真的想和他一起喝茶的……”   沈离城坐起身来,眯着眼睛打量着她,“方才还以为陛下哄我,现在看您连皇甫佑生都要调戏,看来陛下是真的失忆了。”   “他看起来挺……好的啊!”花小眉嘴巴一拐,硬生生把‘挺帅的’的改成‘挺好的’。   沈离城没有说话,沉默了一会,方道:“他也许并不是个难题,但他的父亲……您并不喜欢。”沈离城斟酌着字眼,尽量不去刺激看起来已经茫然的女皇陛下。   “你的头可能磕到了,但没有那么严重,应该只是短暂性的失忆,不用担心,我会想办法的。”他目前只能这么希望。   花小眉一脸的愁云惨雾,“我要是一直记不起来怎么办?”   “那也要先瞒着,现在形势复杂,如果举国上下突然知道你失去了记忆,难免会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拿这个大做文章。”沈离城眉头紧锁,显然女帝‘失忆’一事,大为棘手。   花小眉忐忑道:“我现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,很容易被别人发现的。”   沈离城沉吟了一下,检视了四周,确定无人在侧,才放下帷幔,低声道:“下面我要跟你的说的事情,你要认认真真的记住,一件也不能错。”   沈离城言简意赅的告诉她,她叫顾念,是顾渊国第三代国君;刚才的那个男人叫皇甫佑生,是她的皇婿。他的父亲是皇甫昼明,顾渊国唯一的异姓亲王;这位明亲王曾是辅政大臣,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。不过,前几日告了假,回乡奔丧去了。   花小眉摩挲着下巴,“这么说这个明亲王本事不小?”   眼前人躬身道:“微臣沈离城,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。对朝野之事,并不清楚。不过……传闻都说陛下您对明亲王颇为忌惮,才会同意召他的长子皇甫佑生进宫。”   花小眉点点头,表示明白了。   沈离城又道:“您今日钦点了宋尚书的独子宋兆将军为皇婿,择日进宫。下朝后不慎失足跌落台阶,是丞相高重言舍命相救的。”   舍命相救?这么说这个高丞相对女帝很忠心了?可是……花小眉并没有忘记是他害自己分神才摔下去的。如果是个良臣,为什么怒目而视毫无臣下的姿态?可如果居心不良,为什么又舍命相救呢?   她秀眉微蹙,引来沈离城疑惑的目光。   “陛下,有什么不明白的吗?”   花小眉看着他一脸诚然之色,不知道为什么,她的直觉告诉自己:这个沈医官对刚刚提到的这几个人都不喜欢。所以,不能对他的评价太过依赖。   是以,她虽有疑惑,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:“宋兆入宫,是我愿意的?宋兆提出的?还是宋尚书请求的?”   “呃……”沈离城有些为难,颇为尴尬道:“宋将军醉心军务,对儿女私情未曾上心。不过,他有幸在庆功宴上得陛下垂青……这个,宋尚书对陛下忠心耿耿,当然不会拒绝陛下的提亲。”   虽然他说的比较隐晦,但是回想下宋兆的态度,不难猜出这位女皇陛下当初是怎么强人所难的。虽然女帝是女帝,自己是自己,但好歹现在都是一个人了,花小眉也为‘自己’的不耻行径害臊起来。   她摸了摸鼻子,转而问道:“我还有亲人吗?”   沈离城摇摇头,“先皇两年前重病殡天,皇后也随之而去了。他们只有你一个女儿,所以你继承了皇位。你今年十八岁,九月的生辰。十五岁登基,亲政还不到三个月。”   “哦。”花小眉点点头,大脑飞速的接收着超大的信息量。“那么,我可以信任谁?”   “我。”沈离城目光灼灼,“你至少可以信任我。沈家世受皇恩,不论发生任何事,离城都不会背弃陛下。”   花小眉心里一惊:若是他知道此刻的陛下已经不是原来的陛下,还会这般忠诚吗?   沈离城又道:“如果逼不得已,陛下可以将此事告诉宋尚书。他与明亲王都是开国元勋,现任户部尚书。如今宋将军就要入宫伴驾,宋家日后必定更加用心辅佐陛下。”   花小眉心中对朝局大概有了个谱,转而问了一些日常的细节。比如,平日都是哪个宫女服侍?每天需要做哪些事情?等等。   沈离城一一细细的答了,连她的穿衣习惯和饮食喜好都耐心讲了一遍。有些事,他也不大清楚。好在花小眉现在‘病’着,国事可以拖延两天再说。沈离城一心盼着她尽快想起来,这样也就不用担心会被揭穿了。   两人一问一答,讲了两个时辰。先前那个侍女在殿外轻声叩门,询问是否传膳。   花小眉一直神经紧绷着,此刻听她一说,才觉得腹中饥饿,连忙允了。   一桌子珍馐摆好,花小眉暗暗搓了搓手,唤道:“小环。”   沈离城说过,那是她贴身侍女的名字。小环,经自己一手提拔的內宫总管。   一个眉眼英气的侍女福了一福,极为恭敬道:   “陛下有何吩咐?”   花小眉敲了敲头,“方才想起一事要你去做,只是头晕的很,一下子又忘了。你先下去吧,想起来我再唤你。”   小环是从小跟着她的,听她如此说,倒是很担忧,却又很有分寸。   缓缓道:“容奴婢多一句嘴。陛下近些日子常常觉得有些不适,那些太医院的老臣竟说些安心静养的话。您平日要强不肯说,奴婢都不忍心了。如今沈医官好不容易来了,就好好给陛下诊治诊治吧。”   花小眉假意责怪的白了她一眼,道:“说这些做什么?不过是偶有不适罢了。”   沈离城道:“陛下是万金之躯,当然不可大意。陛下头痛的毛病要持续一段时间,你们细心些,再有什么不适,便直接派人到沈府找我便是。另外,我想拿陛下日常用具和药渣回去查验。你尽快把这些东西送到我府里去。”   顾念一惊,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   沈离城摇摇头,“只是想稳妥些。”   小环连声应了,便出去准备了。   待殿门一关,沈离城一回头才发现我们的女皇陛下已经吃了半碗饭了。   对上他惊讶的眼神,花小眉坦然道:“可能之前一直不太舒服,现在觉得身体很好,肚子也很饿呢!”   沈离城说了许久,也觉得胃里空空了。看着女皇陛下刚刚的反应略略放下心,她不笨,而且很聪明,应该不容易被发现。  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闲聊。   花小眉道:“刚刚进来的几个人中,有没有你说的小珮?”   沈离城摇摇头,“她平日都在。不过我先前拿来了一些特殊的药材,她有可能是去熬药了。”   “听小环的意思,先前你怎么没来?”花小眉吃的急了,夹了一块红烧肉,放在碗里翻来覆去玩弄。   沈离城叹了口气,“家父病重,我在太医院告了假。一直在跟前侍奉汤药。”   “啊……”花小眉歉然道:“我不知是这样,我摔坏了脑子,请你……”   沈离城忙道:“陛下不必自责。家父并没有辞世,今日听见宫中出事,还特意让我前来。”   花小眉稍稍好受了一点,轻轻松了一口气。   “其实……陛下便是没有失忆,也未曾知道此事。离城,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医官罢了。”   话一出口,沈离城便大为后悔。自己在说什么?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?有什么资格说这些?自己不过是一个男宠罢了,而且还是没有名分,没有背景,连个雅侍都不如,是最最卑微的那种男宠。   可能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,此刻的陛下与他同席而座,促膝而谈,未免太过平易近人了。以至于,让他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底的话。   花小眉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,虽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,也跟着难过起来,“我……这……实在是对不起了!”   不知怎的,沈离城看着眼前会紧张、会抱歉、会关心的女皇陛下,忽然觉得……有些心动了。   从前的陛下从未对他说过对不起,任何时候都没有。   父亲常对他说忠君爱国,他心里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。所以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,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玩宠。   逢场作戏,哪怕没有真心,也做出那份亲昵的样子来。可是……此刻,对上女皇陛下的眼神,他忽然不能平静了。   ☆、第004章   “离城……”花小眉唤回出神许久的医官,体贴道:“你一会早些回去吧。告诉沈老爷子我没事,等我好些了,会去看他的。”   沈离城闻言一愣,久久的凝视着她。轻轻的放下碗筷,跪到她身前,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。   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花小眉连忙扶他起来。   沈离城不肯起身,握住她要搀扶的手 ,目光坚定道:“从前离城对陛下多有不敬,您不知晓,离城却不敢欺瞒。但至此刻起,离城以全族起誓,终生效忠陛下,绝不违逆。”   对上那样坚定的眼神,花小眉浑身一震。心思转了几转,屈膝跪下。   “别动!”沈离城惊慌的想要扶她起来,却被她制止了。   “听好,”花小眉正色道:“你受得起我这一跪,你救了我,帮助了我。从前的事我全部忘了,不管以后能不能想起来,我希望我们都能重新开始。以前有对不住的,请你原谅。此刻起,我是新的我,我想要做你的朋友,可以吗?”   沈离城审视着眼前没有一丝戏谑的脸,胸中思潮涌动,一把将人搂在怀里。   花小眉顿时一脸黑线,奶奶个卷儿啊,能不能不再吃老娘豆腐了?不是说算刚认识吗?刚认识有这么熟吗?   女皇陛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人的肩膀,“我说的是朋友,不是炮~友啊!”   在女皇陛下的指责声中,沈离城克制了一下。二人重新坐回到座位上,安安静静的把饭吃完。   沈离城忽道:“陛下,您已经登基亲政,应该自称‘朕’,更显尊贵。之前,您也是这么自称的。”   花小眉蹙眉,“朕?这个字独一无二,只给皇帝用。尊贵未必见得,孤独却是可见的。”   沈离城倒是从没想过这个,心中有些疑惑:女皇陛下从来就是这么孤独吗?为何只有今日自己才忽然发现。她目光悠长,眼神里有一种无法触及的情绪。好像绝世独立,在深渊之上,俯瞰苍生。从内而外,散发一种孤独感,让人觉得心疼。   “陛下……”   “叫我顾念。”花小眉挽起宽大的衣袖,拍了拍沈离城的肩膀,“私下里。”   沈离城有一瞬间的纠结,明知这并不是属于自己的权力,却还是私心的想要占有。“离城……遵命。”   花小眉一直悬空的心,终于落下一点。这样,总算有个朋友了吧?   二人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,中间不断有人求见。什么雅侍前来奏乐,什么王子找她下棋,什么昭和公主前来探病的。通通以御医正在诊治为由回绝了。   沈离城叹了一声,“我还是走吧。这些人见我在这儿,总有些眼红。”   花小眉在两个时空中折腾了一天,也着实累了,也没留他。她脑袋了挂了个100,论谁都没法轻松。像个□□似得,谁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?   临走时,沈离城又细心叮嘱了一番。无非告诉她少说少做,尽量什么人都不见。   花小眉道:“这恐怕不能。我还能推病几日?得想个根本的法子的才行。”   沈离城道:“这你放心,我今晚回去翻查医书,一定能够找出治失忆症的法子来。”   花小眉心知自己是穿越,不是失忆,无方可治。他不过是白费心罢了。可怎么开口呢?总不能说:喂!别瞎胡搞了。你们的女皇说不定飞到哪个外太空去了,老娘是冒牌的……   想想有些沮丧,连眼前的细软的糕点也没了胃口。   沈离城忽道:“你还认识字吗?”   花小眉一愣。   沈离城洒了半杯清酒,在桌面划了几下,“认识吗?”   他写的很仔细,一笔一划。字体介于小篆和象形文字之间,花小眉凭着十几年素质教育的熏陶,依稀辩得:“顾?”   沈离城点头,“既然你还识字,就好办了。我一会去下书库,叫人送几卷史籍来。”   花小眉揉了揉额头,心想可能吹牛吹大了。这种字不是每个都碰巧认识的,三分靠猜,六分靠蒙,最后的一分是运气。   她有些不自信,嘟嘟囔囔道:“恍恍惚惚的认识吧,自从摔了一下,脑袋好像不是特别好用了。再说吧!”   见她这般满不在乎样子,沈离城略微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。忍不住苦心劝道:“你现在几乎对身边的人一无所知,千万不可大意。一言一行,都需谨慎。”   花小眉冲他一笑,理了理弄皱的衣裳,“朕知道了,你放心。”   “那……”沈离城抿了抿薄唇,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,“我走了……顾念。”   他低下头,极不自然的咳了一声。瞥了一眼女皇陛下脸上漾起的笑意,仓皇而逃。   花小眉的笑并不是得意,只是看到他那样腼腆的神情,觉得……无比可爱罢了。   她摇了摇头,滚回到舒适柔软的床褥里。看着在床前微微晃动的珠帘,默默发呆。   她闭上眼,再睁眼。眼前的还是那可恶的珠帘。   再闭上眼,揉了揉酸麻的大阳穴,再睁开。眼前还是那无辜的珠帘。   唉。   长叹一声,认命了。   她不再是花小眉,她是女帝,顾念。   她不再是二十五岁,而是十八岁。   她彻底丢掉了渣男友,可是,好像一下子有了更多的男人。   花小眉……不!是顾念。从今以后,要牢牢记着,这世上这也没有花小眉了,只有顾念。   顾念走到铜镜前,打量着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。身段很好,腿不短,腰很细,没有小肚腩。不过她很有信心,按照自己的饮食习惯,很快就会有的。   在看看自己这张新脸。“谢天谢地!”顾念低声惊叹,“终于有机会体验美女的人生了。”   为了好好端详这张脸,她干脆坐下来。伸手摸了摸白皙的脸蛋,触感好得忍不住掐了一下。   “哎呦!”她疼的咧嘴,然后傻乎乎的笑了起来。   看到镜子里的人明眸皓齿,冰肌莹彻,唇色朱樱一点,笑的那般楚楚动人。虽然知道这张脸是自己的,心也忍不住多跳了两下。   色令智昏。上一刻她还在暗自咒骂命运的捉弄,这一刻就忽然感激上天的安排了。   在现代,自己早就无亲无故,如今男友又劈腿了。就算她有一分想回去的念头,也是因为痛恨渣男,恨自己没机会给他一巴掌。   昨天,她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职员。每个月为了房租水电衣食住行,辛苦的工作。经常无缘无故的加班,莫名的被扣奖金,还要看老板脸色。   而现在,一切都不同了。   在这个名为顾渊的国家,她是一国之主。苍穹之下,万人之上。   顾念散开青丝,细嫩的手指将它们一缕缕的理顺。   “真难得,连头发都这么好。”顾念自我欣赏了一番,无比舒心。   陶醉了片刻,顾念渐渐冷静下来了。   此人生于皇家,处在高位,所处的环境怎么能够简单?若是人人俯首称臣,方才沈离城就不用那般紧张了。   看着镜里人的神色,顾念一笑,原来美人发愁的时候也是好看的。   只是,美人也有美人的可怜。父皇和母后不是也弃她而去了吗?   联想到自己的身世,顾念不由深深的一个呼吸,心底忽然有了一个信念。   撩起明晃晃的金丝皇袍,郑重跪在镜前。   “顾念,”她对着那双坚定的眼眸,轻声道:“谢谢你的身体。从今天开始,我们是一个人了。   从今天开始,这世上再也没有花小眉了。   我最后一次以花小眉的名义发誓:我会好好爱护这个身体,绝不会辜负你我隔世的缘分。我们,要好好活着。”   她抚了抚冰凉的铜镜,算是握了握手。   虽然脑子里依然挂着个数,在这深宫之中,依然觉得陌生和疏离。但是她累了,摔了一跤,又折腾了几个时辰。看看窗外,天都黑了。   罢了罢了,管它是什么。说不定自己是第100个穿越过来的,命运给自己打个编号而已。   想到这,便叮嘱了小环一句‘身体乏累,谁也不见’,脱下繁复的衣衫,躺在宽大的龙床里,进入了来到顾渊的第一个夜晚。   夜里,她做了一个梦。梦见自己漂浮在异度时空,四处黑暗,不可见光。好像连灰尘都不会落地,只能和她一样无依的浮在空中。   “有人吗?”她问。   她的声音像是渗入棉里,毫无回响。   【你是被选中的人。】   “谁?谁在说话?”顾念仓惶的问。   【你不可以流血。】   “你在哪里?”顾念看着周围,‘那个人’渺无踪影。   【能不能让我交代完你再提问?‘打断’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。】   至此,顾念终于明白——根本没有人在说话,那个信息是直接进入到脑子里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静观其变。   【你表现的很好。我可以多说一些。你要多让人爱你,少让人恨你。因为这些爱恨,攸关生死。】   没了?顾念合目用心去感受,却再也接不到信息了。   “我可以说话了吗?”她征求下这位的意见。   【请问。】   “你是谁?”   【传说中的系统。】   “你……你刚才说的我不是很明白,可以具体解释一下吗?”   对方沉默了许久,方回【我不喜欢解释。】   “呃……”顾念黑线,这是不是太有个性了点?“那个……原来的我已经死了吗?”   【摔得面目全非,躺在太平间,无人认领。】   顾念咳了咳,心里暗道:“没让你说的这么具体呀!”   【不要骂我,我会知道。】   她咬了咬舌头,“不好意思,那个原来顾念去哪了?”   【我今天只回答三个问题。】   顾念气结,掰了掰手指,“你……你不早说?那我怎么找你啊?”   【下次的三个问题你已经问完了,我会在一个合适的问题回答你。】   “啊?三个?‘不早说’也……”顾念狠狠捂住了嘴。黑暗中,恍惚闻到几声冷笑。顾念只觉控制自己的浮力突然消失,不由失声惨叫,却也是无力挣扎。任由自己跌落到无边的黑暗里去……   “救命!救命……”   “陛下……醒醒……”   顾念挣扎之间只觉有一双温热的手掌轻抚着脊背,心中安然了些,呓语道:“原来是梦啊!”   翻了个身,离那温热近了些。胡乱拭了拭额上的虚汗,轻舒了一口气,有了半分清明。却在这清明之际,猛然又惊出一头冷汗来。   “他妈的!”顾念嘶哑着嗓子骂了一声,瞪圆了眼睛,对着眼前半裸着的大只型男,不客气道:“你他妈放开我!”      ☆、第005章  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头,“陛下,请先把你的腿拿开。”   顾念猛然起身,扯过锦被遮住轻薄的衣衫,心乱如麻,几乎气的跳脚。   那人反而悠闲淡定,慵懒的拿起身旁的衣衫着上。起身下了床,屈膝而跪,怡然开口道:“陛下莫怪。臣父听闻陛下受伤,吓得胆战心惊。特意遣臣入宫伴君,直至……”   他略顿了顿,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轻笑,继而道:“直至亲眼见臣进了殿门。”   顾念一愣,揉了揉眼睛立刻想起此人是谁了。朝堂之上,自己迷迷糊糊的指派了位将军去平息战事,而且这位将军碰巧还是自己的未婚夫。   不过……不是说七天以后过来吗?怎么自己磕了一下,又提前了?   奶奶的,她暗骂了一句:这世界还真是变化快!   顾念心中暗自腹诽,眼睛却忍不住打量着跪拜在塌下的英气男人。   男人面目威严,双眸如炬,浑身散发着浩然之气。虽未披戎装,也不难想象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气概。   顾念心多跳了几下,用力的移开了目光。却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瞥。  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,像一棵苍劲挺拔的树木。明明跪拜在自己身前,气场却远远比自己强大,好像自己才是被驱使、被压迫的那一个。  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,好似能把一切看穿。   顾念受不了那样的眼神,理了理衣衫,不着痕迹的躲开了。开口道:“那个……有劳宋大人和将军挂心。朕……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,没什么要紧。你回去吧!”   宋兆皱了皱眉头,颇为疑惑。回去?这可和自己预期的不一样。   “怎么了?”见他不动,顾念忍不住出声询问。   只见宋兆脸上硬朗的五官忽而动作,融合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意:“果然,传言不可信。”起身告辞。   传言?顾念心里画了个问号。随着殿门吱嘎一声关上,猛然僵住了身体。因为她不得不注意到自己的大脑了,‘100’没有了……换成了‘99’。   她只能想到最明显的那个解释:倒计时。   那个梦……难道是真的?   顾念觉得脑子里一阵晕眩,跌坐到龙凤和鸣的龙床上。   她不是真的头晕,只是心理性的,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撼而茫然的不知所措。心神恍惚间碰掉了床头琉璃花樽的香薰,引来了守在门口的侍女。   “陛下……”小环瞧见满地的碎片,连忙示意小宫女去收拾。   顾念想想从昨天到今天离奇的经历,好像这个系统的存在是合理的。自己穿越了,重活了,现在哪怕成个仙儿见个鬼什么的,自己也不会觉得过于奇怪了。   如今只是个‘系统’,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?   安抚了一直没得安生的心脏,才意识到手上一阵温热。贴心的侍女用温热的手帕敷在了她的手上,轻柔的按摩着。   顾念心里有了温度,吩咐道:“小环,叫人帮朕去请沈医官进宫。”   小环侧头看向了一旁立着的侍女,叫了声:“小珮。”   一个身形矫健的侍女闪身出来,应声道:“奴婢这就去,只是……”她有些拿不定主意,低声询问道:“只是小珮愚钝,不知这次‘明请’还是‘暗请’?”   顾念略一沉吟,佯装不耐烦的样子,敲了敲头,“这样的小事也来问朕,真是让人头疼。”   小环连忙服侍她躺下,轻声道:“外面求见的人都跪了一地了,不过奴婢说您身体不适,服了药又睡下了。”   小珮受了这句点拨,忙道:“小珮明白了。”速速转身离去。   看来这个小环比小珮心思细腻的多。顾念这样想着,便多看了两眼。   小环柔声道:“陛下,奴婢新提拔了一个宫女进内殿服侍。”说着对一直恭敬立于身后的小宫女招了招手,那小宫女伶俐的很,立刻跪到塌下行礼,口内呼道:“陛下万安!”   顾念心中一动,一个新人?几乎和自己同时,这真是再好不过了。“抬起头来,让朕看看。”   那小宫女年方十四,打小在宫里长大。前些年一直在浣衣局做粗使丫头,年初得小环赏识,领进了內宫。这半年里,她谨言慎行,事事周全,一点也没有十四岁女孩子的浮躁气。如今,终于被提拔到了御前,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机会?   想到这儿,她微微抬起头,眉眼却始终低垂着。   顾念看着眼前这张稚气未脱的脸,心里不由见怜。这么小,就在宫里做事了。可见,人人命运有异,能够衣食无忧已是福分。   “你姓什么?叫什么名字?家里还有什么人吗?”   小宫女磕了一个头,回道:“奴婢自幼被卖到宫里,并不知名姓。只是小时有位好心的嬷嬷照看我,见我无人看管,就叫我小无。”   小无?这未免也太随便了吧。顾念咬了咬唇,想劝人家改个名字。   小环瞧她脸色,已猜出了她的心意。便劝道:“这孩子孤苦无依的,连个正经名字也没有。陛下若不弃,不如赐个名字吧?”   小宫女一听,忙欢喜道:“求陛下赐名。”   顾念挠了挠头,喃喃念道:“小环……小珮……”突然灵光一闪,一拍脑门,“有了!你就叫小叮当!”   小宫女连忙磕头谢恩,“奴婢小叮当谢陛下赐名。”   看着小环和小叮当掩饰不住的笑脸,顾念有些沾沾自喜。这一丝欢喜很快被头脑的问题湮没了,她挥挥手让她们下去,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。   其实她什么也不愿意想,只是单纯的想要等沈离城来。   可是,她也清楚的知道,自己的‘病’不在他能治愈的范围内。他来了,又有什么用呢?   想想只好寄希望于系统君的出现。顾念拉拢了床幔,一个人缩在龙床里,按着太阳穴,摆出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五体投地的姿势,念叨:“亲爱的系统君啊,求求你出现吧!”   哐哐哐,磕了三个头。结果……毫无响应。   哎!她唉声叹气的把自己摔回床里,仰面看着屋顶发呆。烙饼似得翻来覆去、抓心挠肝的折腾。不时喃喃自语:“救命啊!上帝你在哪里……可不可以把我脑袋里的东西拿走啊?什么?不行?哪怕隐藏也好啊……啊啊……”   她猛然坐了起来。因为随着她脱口而出的话,‘99’不见了。   “啊?没有了?”顾念闭上眼睛,用力的感受了一下。嘿?还真的没有了!   顾念高兴的手舞足蹈,笑的无比呆傻。“不对!”一个念头一闪而过,自己刚刚说的好像是‘隐藏’……   顾念正襟危坐,轻声道:“出来。”   果然,还是99。   这下她倒不难过了。“出来!进去!出来……进去……出来……”   像个刚刚碰到电脑鼠标的小白,拿自己的大脑当显示屏,来来回回,玩的很开心。   “进去……出来……谁?出来!”顾念厉声喝道。   漆柱后的人影晃了出来,迟疑着福了一福,低声道:“奴婢回来了。”   “小珮?”顾念抬了抬眸,拨开床幔,审视着她的神情。疑心道:“回来了就回来了,鬼鬼祟祟的做什么?”   “回避下,奴婢听见……您一下子说‘进去’,一下子又说‘出来’……奴婢,奴婢实在是……”小珮说着早已满脸通红,不待说完,已经伏在地上请罪。   顾念皱着眉头,一脑门子疑问。   这进去出来的,有什么奇怪的吗?就算被她听到,也猜不出什么端倪吧?难道误会了什么?啊!   不知想到了什么,顾念一下子也红了脸。干咳了两声,在贵妃榻上坐下,问道:“沈医官呢?”   小珮回过神,忙回道:“沈老爷子今早病逝了,奴婢被挡在了门外。沈府现在一片混乱,暗请又不好大肆宣扬,所以奴婢就先回来了。”   “什么?”顾念心里一哽,虽然她和那位沈老伯素不相识,但是有沈离城转述的那几句话,足够让她心存感激了。一位关爱自己的老者骤然离去,不由怅然道:“怎么会这样?不是说好多了吗?你……”   顾念看了看闷不做声的小珮,摇摇头,“你下去吧!”   顾念一个人理了理思绪,刚刚一时有两个冲动,却都被自己压下去了。   一想出宫去沈府吊唁,可一想实在是不妥。在自己心里,顾念只有沈离城一个好友。他父亲仙逝,自己去探望也是情理之中。可是在天下人眼中呢?女帝屈尊到一个医官府里,是不是不合常理?   况且,自己还有一个波诡云谲的后宫。   第二个冲动嘛……她拿不准,于是叫人来商量一下。   拍了拍手,唤道:“小环,小叮当。”   “奴婢在,”二人立刻应声:“陛下有何吩咐?”   顾念端坐书案之前,摩挲着青瓷杯盏,轻酌香茗。悠然道:“有一件事急需去办,可是朕却有些发愁。你们说一说朕要办的是什么事,愁的又是什么。”      ☆、第006章   二人对视一眼,各自沉吟了片刻。   小环正欲开口,却被顾念制止了,“小叮当先说。”   小叮当福了一福,细细答道:“奴婢刚进內宫不久,所知的事有限。若是说错了,请陛下责罚。”   顾念笑道:“你们就当与朕说话解闷,无妨,只管说来听听。”   小叮当听她这样说,略微放松了一点。之前总是听闻宫里流言说陛下喜怒无常,极爱捉弄人。今日一见,才知道流言多为谣传。   她心里对顾念存了一份赐名的感激,此刻又多了一分亲近,便直言道:“依奴婢之见,眼下后宫众位主子日日齐聚寝宫门外,都等着探视陛下。陛下若是单单驱散了他们,未免太不近人情。却是召见他们,又为难谁先谁后。”   顾念不动声色的把玩着腕上的玉镯,“说下去。”   小叮当道:“论位分,自然是皇甫皇婿、施皇婿、楼皇婿为先,其次是温伴君,最后是林雅侍苏雅侍等人;   可是一来,碍着明亲王的面子,您让皇甫皇婿和其他皇婿一同受召,佑生宫定然不悦;   二来,施皇婿称病久居莫诚殿不出,昨日一来就和皇甫皇婿闹了个不愉快。此刻,恐怕也并不宜一同宣他二人进来;   三来,听环姐姐说过,在施皇婿称病后,后宫一直都是施皇婿打理的。陛下当初的授意也是‘暂理’。二人虽然一向交好,可是一旦面圣,必然提及此事。   施皇婿虽然久未露面,可是与陛下有多年情分,后宫之中他资历又最深。可是楼皇婿近年为陛下分忧解劳,又识得大体,从不与陛下闹事,后宫之中也很有威信。   陛下不知该把执掌后宫之权给谁,所以发愁。”   “嗯。”顾念点点头,心里暗自给她鼓了鼓掌。   小丫头多好,说得调理清晰头头是道,连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人,愣是把后宫捋明白了。   不过高兴归高兴,她可不会露出什么喜色来。毕竟,小叮当说的这些女皇陛下都应该知道。所以她只是露出几分赞赏之色,道:“你环姐姐调~教的不错,说的很明白。小环,你怎么看?”   小环笑嘻嘻道:“小环帮陛下捡了一个宝贝,陛下怎么赏奴婢呢?”   顾念一笑,“喜欢什么东西,尽管要。”反正不是我的。   小环先的谢了恩,正色道:“小叮当年纪还小,也未上过朝堂。能够看清眼下后宫的形势,已属不易了。不过,后宫之事虽然让人发愁,却不是最紧急的。眼下,高丞相为了保护陛下受了伤,陛下还未赏赐呢。昨儿陛下病着,还可以说得过去。今儿都好了,总该下赏了。另外,听小珮说沈医官父亲离世了。陛下是不是也在发愁按何例赏?”   顾念心中一动,小环所言的两件事正说到她的心坎上。不由喜道:“正是这样。高丞相为了救朕,舍身忘死,真……朕的确想召他进宫。至于沈医官,确实是要赏的,你们可有什么主意吗?”   二人未及应答,顾念忽道:“算了,此时不宜召高丞相进宫。你们着意选些上好的药材送去他府里吧,召见的事……过几日再说。”   小环露出欢喜之色,道:“陛下英明,那奴婢就去御药监选一些药材。另外,奴婢记得贡库里有姜隰国去岁进贡的千年人参,要不……”   “一并送去吧!以后这些小事你尽管放手去做,朕相信你的能力。回头拟个单子让我过目。对了,你会……”顾念一边记着这些东西存放的地方一边记事,一时嘴快了。   这个小环是她贴身侍女,她会不会写字‘自己’怎么会不知道?   于是立刻调转话锋道:“小叮当,你会写字吗?”   小叮当回道:“奴婢些许读过几本书,会写字的。”   顾念点头,“那以后这些书写的琐碎事就交予你了。”   话音未落,便见二人掩袖轻笑,似乎别有意味。   顾念心中一惊,暗道:“难道我说错了什么?”   她面色沉了沉,瞪了那二人一眼,并未说话。小环忙收敛了笑意,温声道:“陛下莫怒,奴婢并非在笑陛下,而是暗自窃喜。”   小环说到这便放低了声音,轻声道:“奴婢一向为陛下代笔做功课,理解陛下……这个日理万机,倦怠笔墨。所以在培养小叮当时就教了奴婢的笔法,让她习字可就是为了‘这些书写的琐碎事’呢!”   顾念呵呵一笑,心中喜悲掺半。喜的是因为小环代笔所以自己不需要过多书写,可以避免在字迹上被人发现;悲的是自己就这么无能吗?这个皇帝是干什么吃的?写个字都要找枪手?   唉!长叹一声,吩咐道:“沈医官的赏你也看着办吧!就比着高丞相来,切不可轻慢了。”   二人领了命,依例询道:“陛下还有何吩咐?”   顾念沉吟道:“殿门口那些人朕今日一个都不见。让他们都回去,每人晚上都可送一封信函来,朕自会有安排。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,具体的……你知道怎么说吧?”   小环伶俐道:“奴婢知道。”   “嗯。”顾念点点头,心道:“你知道就好,迟早我也会知道的。”   想罢唤回马上跟出门的小叮当,把面前的史册递给她,然后大爷似得往榻上一歪,舒舒服服的听书。   反正一直是个草包,那就多多做点草包做的事儿吧!   谁知,事与愿违。原本想喝喝茶吃些点心,听听历史故事挺好的。结果,那故事信息量有些大。亲王诸侯各方势力曾在这片土地上杀伐数年,父皇又英年早逝,如今的顾渊只能算是天下初定,自己想要偷懒摸鱼怕是并不容易。   叫停了念了一个时辰史书的小叮当,放她休息去了。   她一出门,顾念立刻脱去慵懒困倦的样子,皱着眉头伏案翻阅史书。凭着不俗的记忆,将自己听到的与书中文字一一对应。不出三页,识字近百。   以这样的速度记忆了半本书的字形,可惜这本史书着重记述战役。很多用词都是重复的,比如何人主将,兵士几何,歼敌多少等等。顾念看着眉头越来越紧,心也越来越沉。   诸侯争霸,杀戮无数,最终成了一家天下。这个名为顾渊的国家,是建立在无数兵将的白骨上的。想想,都觉得胆寒。细细研读史书,便会发现许多势力并未瓦解,他们有的被招安为官,有的逃离四散。   这天下的形式,就像自己的后宫。   看起来好像风平浪静,实则激流暗涌。自己的皇帝宝座,恐怕坐不安稳。可是,又能怎么样呢?   顾念盘算着可能在世的几股势力,调出自己脑袋里的那个数字,愤怒的简直想要掀桌子。   99天,能够做什么?   唉,一声长叹。心绪起起伏伏,久久不能平静。   “陛下,”小环推门而入,“传晚膳吗?”   顾念笑道:“传,怎么不传?食色性也,饮食男女。这些都是极紧要的事儿,一日都不可废。哪日油尽灯枯,到了阴曹地府,也不绝不做饿死鬼。”   小环愣了一下,不安道:“陛下正值妙龄,说什么胡话呢?”   顾念一笑,“玩笑话,莫要当真,传膳去吧!”言罢合上了史书,喃喃低语道:“翻不了什么风浪,安心做个饭桶吧。”   这一夜,顾念睡的很晚。她驱散了侍女,一个人灯下研读那些送来信笺。   不怪她对自己的学习能力颇为自信。不过一日的功夫,半认半猜,基本上可以通读这些信笺了。   细细数了数收到的信笺,竟有四十二封之多,看来自己还真是艳福匪浅。   不过小叮当说了,这还不算那些没有名分不能近前的。   顾念心在滴血,心想:这么多人,随便个什么可能都会被发现自己货不对板呐!   顾念一面心里默默腹诽自己的前任——爱男色如命的顾念同学,一面又忍不住觉得心里痒痒,好奇的要命。祈祷那些男人们别是茄子土豆之流,哪怕是中人之姿呢!扑过来,自己不至于作呕。当然,也比较方便自己扑过去。   小叮当进来更换烛火,看着主子一脸诡异的表情,忍不住出声道:“陛下有什么疑问吗?”   “唔……宋将军回府了吗?”顾念随口一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,“宫中有哪些流言是关于朕的?”   闻言,小叮当抬起头看了看顾念的表情。   不像开玩笑啊,可为什么这么问呢?她心里纠结了片刻,回道:“奴婢不敢说。”   顾念皱了皱眉,“让你说就不会怪罪你,只管告诉朕就是了。”   小叮当想了想,一咬牙摸了摸自己的脖颈,希望一会头还在这儿。胆颤回道:“他们说陛下……喜欢健硕魁梧的男人,那些瘦弱的,纵使面相好,陛下也只是图个……图个新鲜,不会太过宠爱。”   顾念点头,前任口味跟自己很一致。看着小叮当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样子,鼓励道:“嗯,还有呢?”   “陛下……陛下常常在朝堂上打瞌睡。”   “这些都是不紧要的,说那些传的比较邪乎的。”   “还说……还说只要是陛下看中的人,早晚会进了陛下的寝宫。然后……”   顾念心道是这个了,忙追问道:“然后怎么的?”      ☆、第007章   小叮当一个头磕在地上,如履薄冰道:“一旦那人进了陛下寝宫,三日不得出来。”   “噗!”顾念一口热茶喷了出去,呛得不住咳嗽。   小叮当连忙递帕子捶背,不住请求宽恕。   顾念摆摆手,“算了,由着他们说去。今日宋将军不就早早被朕赶出去了吗?你且瞧着,不久后,流言就可不攻自破。”   小叮当眨了眨眼,没敢接话。她可不敢说目前宫中最热门的话题就是:宋将军是怎么逃出来的?   顾念憋着一股被人‘诬陷’的火,无处发泄。只好去看那些情意绵绵的情书解闷。   这些后宫的男人大多文采不错,夸‘自己’的话都是翻着花样儿来的。有的内敛,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的相思之情;有的贴心,关切自己身子好了没有;还有的纯粹是在‘忆当年’,什么‘陛下与笙月下弹琴饮酒,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’等等……   更有些大胆的,竟公然在信里调情!   什么‘心思化入笔墨里,以这梅花小字轻吻陛下的芊芊玉手’   吓得顾念立刻被咬手似得讲信笺丢到地上,搞得她大半夜脸红心跳。要知道,她上辈子可是个处女啊!   可悲啊!现在,某种意义上讲,已经不是了。   哀叹着熬到了子时,99变成了98,自己果然没有猜错。不由又叹一声,“进去。”   龙床上翻滚了几个来回,裹紧了被子,陷入幽深的梦境当中。   梦里那个东西‘说’:【回答你上次问的三个问题。一,原来的顾念已经死了;二,因为你没问,所以我没有早早告诉你;三,你找不到我,只有我能找你。】   好吧。她对这样任性boy没有办法,只能听之任之,随之顺之。   不知睡了多少时候,反正外面的天还没亮,就听到小环在床帐外提醒道:“陛下,该起身准备早朝了。”   小环连说了三遍,一遍比一遍声音高,才把顾念从深眠中唤醒。   她揉了揉眼睛,辨清了眼前人物,哑声道:“不去了。今日身体不适……不朝。”   小环听闻里面呼吸浅了,只好带人出去。   小叮当正捧着朝服过来,低声问道:“陛下起身了吗?”   小环摇摇头,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一群宫人,高声道:“陛下方才挣扎要起来,我见圣上脸色不对,一探果真发了烧。身子滚烫滚烫的,恐怕今日不能早朝了。你快去尚药监取一副陛下长年惯服的退烧药来,只盼着中午能好些。”   小叮当脸色转了几转,接到小环递过的眼神后立刻做出紧张的样子,惶惶然去了。   四周宫人一脸呆状,心道:“这样的戏码一年要上几十次,总管大人,您不腻吗?”   虽然,这是內宫的日常。外宫的人可不这么想,她前日出了意外,石阶上留了一大滩血迹,尚未褪色。都道是今不比昔,十有八九真是龙体欠安。所以,御书房凭空又多了几十道请安的折子。   后宫的人听闻陛下没有早朝,纷纷猜测定是昨夜有人潜入了陛下寝宫,独享圣眷。只不过,此人会是谁呢?   莫诚殿里,青衣小童上前通报道:“启禀主子,楼皇婿来了。”   施莫诚连忙放下手中书卷,“快请他进来。”   楼君卿一进殿门,便高声道:“莫诚兄这里雅静清幽,真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啊!”   施莫诚与他在暖炕上坐下,别有意味道:“那要看是对什么人而言了。喜爱的热闹的人,来我这都觉得荒凉。我记得君卿不甚喜静,一大早跑到我这儿是来躲清静的吧?”   楼君卿摇头苦笑,连连竖起了大拇指,“莫诚兄真乃神人也。听闻今日陛下没有早朝,各宫主子都坐不住了。不敢去陛下的正元宫闹,都来我这打探消息。我哪有什么消息啊?与其被他们堵着,还不如来兄长这里讨杯茶喝。”   施莫诚吩咐人换新得的毛尖,颇为得意,“来我这算是来对了,别的没有,好茶和清净是不少的。你且坐着,他们便是知道你在这也不敢来寻人。”   楼君卿连忙抱拳,“那是自然。施皇婿的脾气谁不知道,无事来惹你这尊大神,皮子紧了吗?”   二人说笑了几句,便叫小童摆了棋局,意欲杀将几盘。不料,没一会的工夫,莫诚殿便来了传旨的小太监。   行完了礼,方有些惊诧:“呦,楼皇婿也在,那奴才就不去君卿院了。”   二人一听,连忙率宫人跪拜接旨。   小太监打开明黄的圣旨,高声诵读道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今日惠风和畅,朕病痛稍缓,特邀各宫主子前往摘星台一见,钦此。”   二人齐道:“臣接旨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  小太监将圣旨交予二人手中,叮嘱道:“二人皇婿快请起吧。另外皇上还有口谕,各位主子需着陛下指定的衣衫觐见。”说话间,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太监留下了两个托盘,便一齐告退了。   楼君卿不解道:“摘星台地势宽阔,却也多风。并不适合歌舞宴乐,陛下要我们去那做什么?”   施莫诚翻了翻托盘里的粗布衣衫,沉声道:“恐怕不是歌舞宴乐,你看。”   楼君卿送目过去,只见衣衫后背处大大的绣着‘施莫诚’三个字。急忙翻看另一件,不出所料,那件衣衫上绣有自己的名字。   二人相视一笑,都猜不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   “那儿,对,就放那吧!”顾念斜靠在贵妃椅上,指挥一众宫女太监按照她的想法布置摘星台。   午后微风,摘星台又空旷,小环便回寝宫取了披风过来。她一大早忙忙碌碌的吩咐内务府制衣宣旨,女帝一醒更是忙的人仰马翻。却不知圣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如今见台上抻开了一条粗绳子更是摸不着头脑。   小叮当也是看的发怔,忍不住出声道:“陛下,这是做何用?”   顾念一脸得意,诡秘一笑,“山人自有妙计,等下你们就知道了。”   二人面面相觑,满是不祥的预感。   说话间,一个小太监前来禀报说众位主子都到了。戊时三刻,这是她定下的时辰。果真没有人迟到,也没有人敢早来。   不论位分高低,众人都在台下下撵。一行人身着女帝的御赐粗衣,浩浩荡荡的上了摘星台。行至台上,俯首而拜。   “参见陛下,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  顾念坐直了身体,悄声从贵妃椅上下来。娇步轻移,走到最靠前的男人跟前。他背上是用黑字绣着‘皇甫佑生’,下有两个小字‘皇婿’。   沿着他身前走过,依次是‘施莫诚皇婿’‘楼君卿皇婿’‘温庭之伴君’‘林笙雅侍’‘苏与杭雅侍’‘易岚雅侍’‘赵锐雅侍’……   顾念在队伍里走了一圈,努力把这些人的名字和位分记在心里,再和昨晚收到的书信内容一一吻合。心中细细筹谋盘算,只求不要闹出笑话才好。   她悠然缓步回到了贵妃椅上,一回头,猜想起众人还在地上跪着。虽然他们曾经和自己毫无干系,但此刻都是自己的男人了。一挥衣袖,高声道:“平身!”   众人谢了恩,在她设好的席上一一落座。   顾念抬眸望去,几乎顷刻乱了心神。   该用玉树临风?还是倾国倾城呢?那样的相貌,那样的举止,她活了两辈子,第一次见。何况,一次就见这么多人。   他们都依了自己,穿了那样粗陋的衣衫,可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迷人?难得,各有各的气质,各有各的风采。所谓环肥燕瘦,各有千秋。   顾念心里默默的开始评分。   一号选手:皇甫佑生,俊美至极,简直让人不能把持。这样的男子竟然离自己那么远?暴殄天物啊!下次,一定要安排他坐在自己身边侍酒,记得他的声音是很清朗的,如果这样的声音说一句:陛下,该歇息了。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,然后蒙住他的眼睛,不准他用这么清醒的眼神看着朕……   等下!眼神……他竟然也在看朕!   “陛下……陛下……”小环终于唤回了女帝的神智。   顾念默默接过小环递来的丝帕,擦了擦口水。收敛了下花痴的心思,干咳了一声,“那个……今日叫各位爱卿来,主要是朕这几日经历了一些事情。朕恍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,这两日觉得脱胎换骨。心境也有一些改变。   首先,当然是以后朕要好好修身,做一名合格的国君。其次嘛……朕认为,在朕身边的人也非常重要。所以今日,朕要对你们的资质重新考核,无能者不得侍寝!”   此话一出,一片哗然。除了三位皇婿,成竹在胸,淡定非常外,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。   有的感叹考核来的太突然,自己毫无准备;有的暗暗庆幸自我要求严苛,从未丢下技艺;有的在探讨话中的字眼‘不能侍寝’等于‘削了位分,赶出宫门’吗?   一时间已有人按捺不住,起身道:“陛下,林笙不知今日有此一试,未曾带琴来。臣想派侍童去取,还请陛下准允。”   话未说完,已有一人嘲讽道:“林雅侍这话说得太有趣了。你不知道今日有试,难道本宫便知道吗?宫中会乐器不止你一个,人人都回去取,留陛下空等着吗?”   众人一见出声的皇甫佑生,都暗暗为林雅侍摇头叹息。敢和他在陛下面前抢风头,怎么会有好果子吃?众人虽体谅他应试心切,也都觉得此举太过唐突了。想要自己的琴,派人悄悄回去取就是了,为何非要知会陛下?   众人不知林笙心里作何打算,只见他粉面微怒,嘴角还是带着微笑,“皇甫皇婿,在下说的是‘派人’去取,不是自己去取。何来要陛下等待一说?陛下一向喜爱我的琴音,难不成皇甫皇婿见不得陛下高兴吗?”   “你……”不知这林雅侍吃了什么豹子胆,顶撞自己。皇甫佑生一时气急,连忙起身向陛下解释道:“陛下,佑生并无此意。佑生……”   “好了。”顾念打断了他的话,却没有责怪的意思。反而微笑着示意他坐下。   皇甫佑生脸上立刻泛起光彩,犹如大胜一般。   顾念看着这位毫无城府的皇婿,微微一笑。向诸位道:“今日不比平常那些琴棋书画,比的是这个。”   她纤指一伸,指了指那条一直安静躺在那里的粗绳。      ☆、第008章   午后时分,日头渐斜,原本应该是悠闲饮茶品乐的好时候。远远的却见听摘星台上传来雄壮的呼喝之声。   “一!二!一!二!一!二……”   “加油哦!输了的半年不必来见朕,哈哈!”这句话自然是我们幸灾乐祸的女皇陛下说的。   只见她手里悠闲地把玩着一盏清茶,斜靠在软榻上。眉眼里,满是沾沾自喜。   眼前数十男子分列两队,他们相向而立,手里都紧握着粗壮的绳索努力的向后拉拽。在这绳索中间,系着一方明黄的丝帕。那是女皇陛下亲手系上的,她说:“拔河嘛,怎么能没有个彩头?”   对于这项比试,众位主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相信。直到她认真的讲解了游戏规则,交代了赏罚制度。   赏,自然是那方丝帕。罚,便是半年不得侍寝。   大家不明白为什么女皇陛下摔了一跤,就变得如此吝啬奖赏。更不明白,为什么要大家去玩那样一个粗鲁的游戏。   然而,圣命难违。   楼君卿和施莫诚相视一眼,起身离席。皇甫佑生自然不肯落后。三人分立在绳索两侧,自有人在身后追随。   随着一声令下,比赛立刻进入了白热化。只见那丝帕在两对中间摇摇摆摆,僵持许久。最终,那方丝帕离皇甫佑生越来越远了。   顾念看着那张好看的脸一脸的愤怒,心里还真是有点不落忍。出言安慰道:“算了佑生,半年后你还是可以来见朕的。”只是不晓得自己这条命还在不在。98天,三个月多一点点。   顾念这样想着,还真觉得有些亏待自己了。美色当前,她竟然做了柳下惠。难道要感动中国不成?   众人看着女帝一脸深沉之色,这才信以为真。   皇甫佑生脸色一变,立即禀道:“陛下,我方未能取胜全因刚刚有阵风吹过来,我等不能睁眼,这才让他们侥幸赢了一场。”   “哦?有风?”顾念一脸疑色,“朕怎么没察觉到呢?”   林雅侍在胜的一队里,此时自然不肯放过机会,笑道:“臣看皇甫皇婿怕是不舍陛下隆恩,不肯认输呢。”   顾念一笑,恍然大悟似得。语重心长道:“佑生啊,朕不能出尔反尔,你不要怪朕。”   皇甫佑生一脸尴尬,低声道:“佑生不敢。”   顾念适时的递过安慰的目光,见小太监记录好不能侍寝的人员名单,忽然紧了紧披风,道:“朕仔细想想刚才却有一股风吹过来,不过朕身边人多,只察觉到一丝微风罢了。”   皇甫佑生脸上一喜,“正是如此。陛下,不如刚才的结果不作数。我们重赛一场。”   “不妥。”顾念连连挥手,好不容易告别一半床伴,怎么可以让他们再杀回来?   她摩挲着下巴,假装做冥思苦想状,忽而眼睛一亮,一拍脑门道:“这样吧,君无戏言,但是可以给你和刚刚输了的爱卿一次机会。你们交换场地,这次若还是你们输,结果不变。若是他们输,这些人也不得侍寝。”   皇甫佑生这边一想,虽然没占到便宜,但也绝无损失,还可以出一口恶气,便立即同意了。   双方交换了位置,再次拉开了战斗。这一次,他们有了许多经验。不仅人员先后位置有了调配,甚至总结出口号姿势等等秘诀。   堂堂天子之婿,个个横眉立目,全无斯文形象。连皇甫佑生都挽起了袖口,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。   顾念看得兴趣大增,恨不得也下场去帮手。   随着锣声一响,双方立刻开始了激烈的拉锯战。   顾念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,闭了闭目,耳边听着雄壮的呼喝之声,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男性荷尔蒙。春心一动,却又忽而苦笑起来。   前生,孤苦无依,惨遭渣男抛弃。这一世,有这许多的男人,为何还是觉得孤独呢?   沉思中,眼前结果已定。知耻而后勇,皇甫佑生这一队在面子上终于扳回了一城。   顾念拍手大笑,“好!”随后吩咐小太监把另一对的人也记录在册。至此,女皇陛下还意犹未尽,盼着把眼福延长一会,提议让各位帅哥再赛两场。谁赢一场,就可提前十天侍寝。   双方你来我往,三五场下来,年纪稍长些的、瘦弱些的,都有些吃不消了。常年在深宫里养尊处优的主子们,哪里受过这样的苦?   林雅侍悄悄看了看自己抚琴弄箫的手。修长的手指已被粗粝的麻绳磨得红肿不堪,虎口处微微渗出血迹。一碰,就像被蜜蜂蛰了似得疼。他有心不想在赛,可众人无人后退,他也拉不下脸来开这个口。   何况,对面刚输了一场,正气焰嚣张的叫阵。   叫阵挑衅的也是个雅侍,姓赵名锐。   林笙平日里就讨厌这个人,大家都是雅侍,意味以技艺取悦君王。虽然远不及皇婿体面尊贵,也不如伴君的位分高,但比起一般的官人、应子已经很不错了。   所以林笙对于自己的双手十分爱惜,每日苦练琴技。可是这个赵锐是个将门之后,当初是在比武场上夺过榜眼的高手,平素舞刀弄剑,对这些乐艺甚为鄙夷。   林笙与他是互相瞧不上。不过,好在这个赵锐不会多宠,女帝对他也只不过是一时新鲜,林笙心里也平衡了一些。今日,不知皇上中了什么邪,让大家比什么拔河。   赵锐这样的人被圈在宫里,浑身力气正不知道往哪使,今天好不容易能发发汗,岂能放过?只见他英眉一挑,笑道:“林雅侍,心疼自己的纤纤素手了?快快求陛下让你下场休息去吧。”   林笙瞪了他一眼,微微低下头,红着眼圈看着顾念。   按说他有几分姿色,这番模样也算是楚楚可怜。不过,更可怜的是顾念并不喜欢这个类型。   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,她就喜欢男子汉。当她成了一个女汉子之后,她更喜欢男子汉了。   林笙的示弱并没有引起她的同情,反倒是外形俊朗,略有几分桀骜的赵锐让她有些兴趣。   顾念略一盘算,“大家正在兴头上,林雅侍怎么会扫兴呢?这样吧,再来十场。”   赵锐一脸喜色,连忙抱拳道:“谢陛下。”   十场?林笙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。可是,有什么办法呢?谁叫她是陛下,只能服从,不能反抗。   还没反应过来,顾念已经张罗着开始了。   她双手合十,一跳一跳的,难以压抑的兴奋,还帮忙出主意道:“快快快,那边那是谁啊?特别壮的那个,太远了,朕看不清啊。你应该站到后边去啊!那才能发挥你的作用啊……   还有那个……那个施皇婿,你怎么还不动啊?这就要开始啦!”   施莫诚立在那,听着台上的小人儿点到自己的名字,尽量克制着起伏的情绪,沉声唤道:“念儿。”   顾念一怔,立时安静下来。   她送目过去,心里有些诧异。那不过是个俊挺的男人罢了。他的容貌不及皇甫,年纪倒是看起来比众人稍长。三十?或者三十二?最多,肯定也就是三十五。   这样的一个人,顾念并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别。可是,听到他那样称呼自己,就证明他是不一样的。   何况他有那么坚定的眼神,让她不敢直视。   众人屏息看着一切,几十个人就这么默默的戳着。不知过了多久,不知是风还是施莫诚的一声叹息,他放低了声音,只道:“念儿,别胡闹了。”这一句话,全无怒意。   他不生气,可是好像有很多别的东西。比如,沧桑。或者,感伤。顾念在他的磁场里,无法轻举妄动。只能点点头,‘哦’了一声。乖巧的像个孩子。   顾念绞了绞手指,吩咐设宴。毕竟……要很久都见不到这些帅哥了嘛,总得多留一会儿。   就这样,顾念用两场荒诞的拔河比赛隔绝了随时会扑过来的无数男人,粉碎了自己‘苦心经营’的后宫。可是,为什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呢?   顾念饮了一杯梨花清酿,不自觉的揉了揉眉头。   “陛下,有什么烦心事吗?”   顾念一笑,如此清朗的声音,除了第一大帅哥还能是谁?   她抬头一看,不知皇甫佑生何时来到跟前。见他举着酒杯,从容笑道:“佑生敬陛下一杯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一饮而尽。这酒,原本不醉人的。只不过满心烦乱,再加上美色当前,意乱情迷也是情理之中罢了。   顾念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,“坐到朕身边来。”   皇甫佑生一喜,连忙从命。   顾念立刻感到有几十种目剑射了过来。嫉妒?怨恨?吃醋?不知道,她只知道她自己迷茫、愤怒、伐开心。   一个帝王,竟然不能随心所欲。怎么觉得自己这么窝囊呢?哼,管它什么狗屁目光,老娘才不管。   顾念接过帅哥递过来的酒杯,一饮再饮。直到眼前都模糊了,宫女们在四周掌起了灯,身边的人劝自己别再喝了,才有了几分痛快。   “你……”她醉眼迷离,拉着皇甫佑生的手,“你知不知道你长的多好看?”   “承蒙陛下夸奖……”   “嘘!”顾念将食指抵在那人唇上,轻声道:“你别说话。你离朕这么近,触手可及。又用这么好看的脸和这么好听的声音勾引朕,朕会扑过去的。”   众人一脸黑线,陛下,你明明已经扑到人家怀里了,好吗?   施莫诚紧皱着眉头,唤道:“小环,陛下醉了,扶陛下回去。”   “是。”小环应声,立刻过来相扶。   皇甫佑生一笑,不悦道:“没听见陛下要我陪她吗?我送陛下回去,大家散了吧。”   施莫诚冷哼一声,“皇甫皇婿,你不会忘了陛下今日刚刚定下‘无能者不得侍寝’的规矩吧?既然输了,是男人,就认赌服输。”   皇甫佑生道:“不能侍寝并不代表不能照顾陛下,现在陛下正需要佑生送她回去,佑生宁愿受人非议,也不会弃她不顾。”   对于皇甫佑生这般骗小孩子的说辞,施莫诚极为不满,“陛下身边侍女无数,何须你照顾?皇甫皇婿,自重些吧。”   二人正僵持不下,楼君卿忽起身道:“不如问问陛下怎么说。”他看了小环一眼,小环连忙上前,把挂在皇甫佑生身上的女皇陛下摘下来,轻轻推了推。   顾念微微睁了睁眼,小环忙道:“陛下醉了,小环扶陛下回去休息吧?”   顾念点了点头,呆滞的眼神看了看四周的众人,忽而眼睛一亮。   “你……”她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帅哥,“明天朕要第一眼看到你。以后,要每天早上叫朕起床,一日都不许耽搁,听到没有?”   皇甫佑生莞尔一笑,得意的扫视了众人,伏地而拜,高声道:“臣,谢主隆恩。”      ☆、第009章   可怜的女皇陛下被男色冲昏了头脑,直到回了寝宫,喝下一整碗醒酒汤才清醒了一些。   沐浴过后,头疼得紧,刚要歇下。忽听门外有人切切擦擦的低语,顾念不悦道:“小环小珮小叮当,你们吵什么呢?还让不让朕睡觉了?”   外面安静了一下,小环推门而入,低声道:“启禀陛下,沈医官来了。”   “离城?这么晚,他怎么过来了?”顾念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,却又想不出会是什么样的事情。   小环道:“是啊。奴婢几个也拿不定主意,不知该不该此时打扰陛下。”   顾念揉了揉太阳穴,尽量让自己清醒些,“外面凉了,快请他进来。”说着披了件外衣,挣扎着起身。   沈离城进来的时候,顾念正趿着鞋下床,想要迎上一迎。没想到他的脚步这样快,一低头,白布素袍已经到了跟前了。   “臣沈离城拜见陛下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他行了大礼,头磕在地上,很是恭敬。   顾念忙道:“快平身,赐坐。”   沈离城谢了恩,方才起身。   借着明亮的灯烛,顾念瞧着他下巴上淡青的胡茬,不由心里难过:这才多久不见,怎的这样憔悴?便温声关切道:“离城,节哀啊。逝者已矣,不管怎样悲痛,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。”   沈离城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侍女,低声道:“离城谢陛下关心。”   顾念知道他有话要说,便吩咐她们出去准备夜宵,无召任何人不能来打扰。   侍女们一付了然的样子,娇声告退。   寝殿的门一开一关,进来一股冷风。顾念走到桌前一手拨弄了两下灯芯,一手托着杯盏,想给他送一杯热茶。未及转身,腰上忽然多了一双手臂。   顾念心里一紧,极力挣扎着,“离城,你……”   沈离城感觉到她那般用力的想要挣脱自己,心都痛了,不得不低声哄道:“念,我实在是太累了。让我抱抱好不好?一下就好。”   那样嘶哑的疲惫的声音,让顾念忘了挣扎。只觉身上的重量越发加重,她手里依旧呆呆的端着那盏热茶,却不知该不该放下。一时僵立在那,心乱如麻。   耳边忽然闻得一声苦笑,那人从她手里接过茶盏,自顾自坐在那饮了。   顾念恍惚着踱步回去,不时拿眼觑着那人。   沈离城面色如常,好似刚刚那一幕只是自己的错觉。   他喝了半盏热茶,略略平复了心境。低声道:“离城深夜进宫,是因为有两件事折磨的臣寝食难安,不得不来面圣。”   顾念‘嗯’了一声,心不在焉,“你说。”   沈离城道:“臣昨日查验了带回去的药渣和陛下的日常用具。药渣显示都是寻常药物,温补滋阴,没什么可疑。但是在陛下的茶盅里,却发现了淡蓝色熏痕印记。”   顾念一怔,“那是什么?”   沈离城道:“依臣的判断,此乃奇毒云浮子。”   “什么?”顾念大吃一惊。   沈离城道:“此毒无色无味,且发作时间慢,并不易使人察觉。起初只会让人觉得浑身无力,倦怠饮食。慢慢的毒入肺腑,中毒者就会因心力衰竭而死。   且银针入骨,也不会发黑,即使查验,也不会认为死者是中毒而死。只是此毒有个弊端,就是必须以器具过毒。且毒散后会留下蓝色熏痕。所以离城才能侥幸发现。”   顾念听完他一席话,心里一阵阵发冷。越发觉得这深宫之中,明枪暗箭,危机重重。一时惴惴不安,无措道:“依你看,谁要害朕?”   沈离城摇摇头,“离城不敢妄言。陛下是顾渊国君,内有朝臣居功自傲,怀有不臣之心;外有强敌虎狼之国,对顾渊虎视眈眈。单凭动机,很难判定是哪方的势力。”   顾念缓了缓心神,见他坦言相告,心里倒是踏实了一点。好歹有这么一个人,还是真心相对的。一时间她生了一个想法,若让他进宫陪在自己身边呢?只是抬眸一看,那人形容憔悴、浑身缟素,也就作罢了。   顾念心里明白,之前的‘顾念’多半就是因为这个毒送命的,自己恰好在她离世时出事,阴差阳错,进到这具身体里来。   此事与自己并无直接损害,但既然有人要谋害国君,一击不中,难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。   而且,她与‘顾念’算是关系匪浅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此刻知道她被人暗算,哪里咽得下这口气?   顾念冷哼一声,当我两届女流,就好欺负吗?   一时不甘、不愤,连连生出帮前任的报仇之心,“能查出下毒之人吗?”   沈离城面露难色,道:“此毒需要长期投喂,下毒之人必是长期和陛下接触。依臣看,后宫的各位主子、侍女,伺候陛下的一干人等都有嫌疑。臣……”   沈离城心里一痛,略有些激动道:“离城一想到你身边危机四伏,就无法安枕。”   顾念见他言辞恳切,心中颇为感动。   却假意镇定道:“你不必担心,虽然是必死的毒,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?可见冥冥中自有定数,天不让我死,有些人也奈何不了我。你方才说有两件事,还有一件是什么?”   沈离城眸色一深,“离城明日要送父亲灵柩回乡,月余方回。想求陛下恩准,待离城回京后,召离城入宫伴驾。”   顾念一愣,脱口而出,“不行!”   “为何不行?”沈离城双手握拳,显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。他冷冷的看着与自己比肩而坐的君主,明明那么近了,为什么还是会被拒绝?   他不甘,甚至有些猜疑。怒里含着怨,不自觉提高了音量,甚至有了质问的语气,“莫非陛下觉得离城不堪入目,连后宫里随处可见的官人、应子也不如吗?难道人人都可,唯独离城不配陪在陛下身边?”   不让他进宫,原本是为他着想。哪想一向温和的沈医官也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?   从前的顾念和现在的顾念不知不觉合二为一,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奚落?女帝闻言只觉血往上涌,不由拍案道:“你是在说朕人尽可夫吗?”   沈离城撩起下摆,恭敬而拜,“臣,不敢。”  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,静的只能听到二人渐渐平缓的呼吸。   良久,方听那温润的声音道:“陛下,臣十七岁与陛下结识,如今五年有余。虽说陛下从未将臣放在心上,过往也只不过是鱼水之欢,不值一提。但沈氏一族,一心忠于顾渊,忠于陛下,从无二心。   何况,前日一番深谈,臣已笃定今日的陛下心性纯良,对从前一切已然忘却。臣心里更是对陛下万分敬重,绝无奚落之意。   臣一时失言,还请陛下万万不要误会。如果陛下真的那样以为,臣只能痛心疾首,五内仓惶。如今陛下身边有了奸佞,正是用人之际,请不要嫌弃离城医术低微,准臣入宫吧。”   言罢,又是恭敬一拜。   顾念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,方才也是一时气急,静下心一想当然知道是自己多心了。换一种角度讲,他说的何尝不是事实,如今自己就是劣迹斑斑、前科累累的顾念,那么说又有什么不对?   叹息一声,“起来吧。”   那人不动。   “地上凉。”   那人还是不动。   顾念瞪了一眼,竟然莫名心虚起来。   行,都是大爷,就我一孙子……不,孙女。   心不甘情不愿慢慢踱步到他跟前,亲手扶起心灵受到伤害的沈医官,还要温言细语道:“我不也是话赶话吗?哪里真那么想了。快坐吧,好好的,跪什么呀。”   沈离城虽不肯坐下,却已缓和了语气,“念儿不准,我就不坐。”   顾念为难道:“你这不是胡闹吗?伯父刚刚去世,你就入宫伴驾,别人会怎么说?你父亲在天之灵,又会怎么想?”   沈离城道:“家父得知陛下受伤,立刻遣臣入宫;得知陛下被人暗算,病榻上仍旧与臣研究毒物;得知陛下想要去看望他,高兴的不得了……虽然福薄未能等到,临终前却有交代。要臣倾尽全力,护陛下周全。”   “可是……”顾念直言道:“怎么会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做男宠?你进了宫,沈家的家业怎么办?香火怎么办?你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,样貌一流,人品一流,医术精湛,家世清白,何苦要趟这趟浑水?   你忠心,念儿知道。可不必非要牺牲这么多,你值得拥有自己的家庭,完全可以去找一个意中人喜结连理的。”   听闻她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么多,沈离城忽然笑了。这一笑像是昙花,在他近日憔悴的面容上忽然绽放出光彩来。恍若初见那般温润如玉,“念儿怎么知道,我进宫就不是和意中人喜结连理?”   顾念一下子语塞,只能瞪着无辜的眼睛,看着眼前的男人。   他含笑道:“我族里人多,家业香火都有人可继。父亲也曾说只要我中意,谁人都可以做沈家的儿媳。话已至此,念儿还有什么顾忌?”   顾念不答。   沈离城也不再追问,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,“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,你记着。你什么时候有了答复,差人告诉我一声就好。”   言罢,转身就要出宫。   “站住!”顾念把心一横,“假如我不是我呢?”      ☆、第010章   沈离城浑身一僵,定了定脚步,在深沉的夜色里却未曾回眸。  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顾念扶额叹息:是不是做错了呢?   心有千千结,无一人可解。偌大的顾渊国,不过是一处地域罢了。与自己,终究没什么血脉关系。   可是……   她看了看铜镜中青春稚嫩的脸,她的眼里是空洞的,好像不曾爱过。这个女帝差评满筐,唯一让人忌惮应该是她的地位吧?可是谁说来着,人之所以灭亡,就是在她没有能力控制权力的时候就得到了权力。   小小年纪被推上帝位,在其位,而无法谋其政。可悲!   拥有后宫无数,却无一人真心。可怜!   如此可悲可怜之人,竟然还会遭人下毒?   顾念一想到这些,就恨得牙根痒痒。不过,反观自己,也没好到哪去。   如今不也是被推上帝位吗?不也是坐拥后宫无数,无一人可倾谈吗?   哈哈,可悲可怜!甚至,自己比原来的‘她’还要惨。因为命短啊,可怜了这青春靓丽的容貌。掐指一算,熬不过今年,这身体又得死一次,方能入土为安。   看了看脑子里的计时器——98天,如果说有什么遗憾,那就是没有好好地谈过一次恋爱,实实在在的觉得自己被爱着。没有真真正正的吻过,没有被心爱的男人搂在怀里转圈,没有做~爱,没有爱人身边惬意的醒来。   不!不能这么认输!   顾念在心底里发誓,她要做千古一帝,留名青史!要在顾渊国呼风唤雨,铲除奸佞!要找一个人,轰轰烈烈的谈一场恋爱!要……要先睡一觉了,酒劲儿没过,一番头脑风暴后,她终于沉沉的睡着了。   正元殿外有几株古树,据说先帝幼时常在树上玩耍,这些年了,无人敢去砍伐。树木生的高大茂密,引来无数鸟雀做窝。一大早,就叽叽喳喳,不肯消停。   顾念宿醉未醒,就被这些鸟给惹毛了。磨着牙,在梦里拿着刀要砍杀它们。   一个清润的声音戏谑道:“陛下做什么梦呢?急得一头的汗。”   顾念听不清那人说什么,只不过……那声音太近了。再迟钝的脑神经,有过一次经验,也能反应过来了。   皇甫佑生正温柔体贴的给女皇陛下擦着汗,只见她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,开口便道:“哎呦我……”顾念忍住那个字,转而雪姨附身:“你干嘛呢?干嘛呢?上朕的床干嘛啊?”   皇甫佑生只脱了外衫和鞋子,纯粹是按照她昨天的旨意来提供叫醒服务的。见这人这般气愤的样子,反倒觉得自己吃亏了。   绝世美男趿着鞋躬身立在一旁,一脸不高兴,闷声道:“臣来叫陛下起床。”   昨日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,顾念登时气弱,尴尬道:“你来叫朕起床你叫啊,你上来干嘛?你你你……你吓了朕一跳!”   皇甫佑生不解道:“臣不上榻,怎么帮陛下更衣啊?臣也是好心,想让陛下多睡会儿,先帮您把衣服换好……”   顾念石化了一下,颤抖着偷偷掀开被子一看,果然……自己穿的不是昨晚的寝衣了。昨晚那套,被叠的板板整整的放在床头。那是自己被看光了的物证。   “啊!啊!啊!”顾念大叫了三声,整个皇宫立刻鸡飞狗跳。成群的侍女冲进来,皇甫佑生立刻护到女皇陛下身边,连声关切道:“陛下怎么了?受了什么惊吓了?”   顾念对他挥了挥手,把皇甫皇婿无情的撵了出去。一点也不顾及那张俊美的脸上万分受伤的神情。   小环小珮和小叮当撵了不相干的人出去,低身问道:“陛下受了惊吓,今日不朝吧?”   顾念查看了一下数字,97。   虽然床很大,很柔软,但在上面睡死懒死或者被人害死也是窝囊废。她翻了个白眼,“朝,为什么不朝?朕,该和朝臣们好好聊聊了。”   小环几个对视一眼,连忙服侍她洗漱上妆。   肤脂凝白,眉如远黛。乌黑的发髻高高盘起,皇冠庄重而威严。   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  她端坐在龙椅上,俯视着跪在大殿上山呼万岁的文武百官。在明黄的龙袍下,这具躯体隐隐散发出睥睨天下的气势来。   “平身!”   纤长的食指摩挲着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龙鳞,抢在想要启奏的言官迈步前缓缓开口道:“朕……近日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,劫后余生,感触颇深。整个人好似重生一般,对从前种种都有了新的想法。接下来朕说的话,众位爱卿要听清记牢。   历此一劫,朕回想过往,觉得很多事都做得不甚妥当。有负父皇所托,于顾渊于皇家都有愧疚。   此刻,朕决定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。今日之后,旧事不再重提。但今日之前,朕要在这朝堂之上,请各位文武百官面斥朕过往之过,由御史整理,日落之前,下罪已诏,公布于天下。”   此话一出,文武百官面面相觑。这位陛下的心思,向来指东打西,令人捉摸不定。今日来这么一出,又是为了什么呢?是惦记上了哪位大臣家的公子?还是以此为由,直接扣下某位朝臣?   众人心内千般思虑,谁也不敢率先出声,去当那出头鸟。   顾念笑了笑,接过新烹的热茶,一付悠然闲谈的样子,温言道:“各位爱卿心里想什么,朕不知道。但是朕心里想的,就是嘴上说的。各位不必担忧,既然是朕要诚心认错,就不怕你们说。说的对与不对,都免你们无罪。”   底下的人互相看了看,仍旧半信半疑。   女皇陛下心底暗道:“顾念啊顾念,你以前是什么样啊?瞅给这帮人吓得……”她眼珠转了转,食指一动,“你……”   宋兆一抬头,恰好对上女帝狡黠的目光。   顾念嘴角噙笑,“宋将军与朕关系匪浅,你先给大家做个榜样,说说吧。”   百官一听此言,心里都乐开了花。宋兆是武将,性子又耿直,向来不懂‘婉言相劝’四个字怎么写。有他打头阵,大家都放心了。众人袖手旁观,一付看好戏的样子。   宋兆一向面瘫,拱手道:“臣惶恐。”   看他这一出,顾念气的牙根痒痒。她可没忘那个早上他是怎么气人的,惶恐?惶恐个屁!顾念压着怒气,“说吧,若是有些极不方便,晚些时候留着到朕的书房里说。”   这类威胁果然有效,只见宋兆脸色微暗,应道:“倒是没有不方便的话。只是臣不会把握分寸,话说重了,怕陛下颜面有碍。不过陛下既然要大家直言,臣就不客气了。”   他缓步到大殿之中,朗声道:“臣斥陛下三大过。一、懈怠朝政,疏忽社稷。作为君王,不以万民为重,事事为己着想,贪图安逸,不思进取……”   “兆儿!”宋尚书一脸惊惧,急忙上前道:“陛下,兆儿常年在外领兵,对于朝堂之事,所知甚浅。见识浅薄粗鄙,请陛下责臣疏于管教之罪!念在兆儿即将出征,从轻发落!”   这个宋尚书为人正直,朝堂上有几个好友。此刻自然挺身而出,一同求情。   顾念使了个眼色,让小环将这几人一一记下。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。熟悉一下臣子们属于哪一群,是掌控朝堂的第一步。   顾念拍了拍手,朗声大笑,“宋将军说的是实话,如此忠良,朕怎么会怪罪呢?御史快记下,此为第一过。”   那御史以为自己不用真的动笔,一直磨墨的看热闹,此刻忽然回过神来,手忙脚乱的提笔。却又忽然忘了方才的话,连忙跪倒请罪,“陛下,臣糊涂,方才没能记清。能否请宋将军再说一遍?”   顾念点点头,那御史看向宋兆,却发现我们的宋将军不知何时走了神。   “宋将军!宋将军!”那御史连唤了两声,宋兆也无反应。他急的出汗,不顾形象的爬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襟。   宋兆这才回过神来,神色有些不自在。那御史把话又说了一遍,他才重复了方才的话。   顾念看着得意,着急道:“还有两过,宋将军一并说了吧。”   宋兆拱手道:“臣方才思虑一番,确实有些不方便。稍后,臣会私下告知陛下。”   啊?顾念咬了一下舌头,什么叫作茧自缚,她算明白了。   不过这要容后再说,眼前是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决心。顾念干咳一声,道:“今日朕以顾氏一族的兴衰起誓,朕日后必专心朝政,勤谨爱民。朝堂之事必会亲力亲为,不再偷懒。”   朝臣山呼圣明,宋兆默默退回了自己的位置。   一个颇有胆识的言官叫做柳思明,缓步走了出来,说前年灾荒,赈灾款项被贪污,导致灾民怨声载道的事。   顾念昨夜挑灯夜战,攻读国史,发觉每逢大事都是明亲王派自己的亲信去赈灾,当时就心存疑问。此刻听到有人说起此事,立刻上了心,明知故问道:“何人贪污啊?”   柳思明不卑不亢,朗声道:“每逢发生灾情,朝廷派去赈灾的都是同一批人。结果,都是一样。那么问题必定出在这些人身上,而且臣以为和举荐的人也脱不了关系。”   他话音未落,只听一人不屑道:“柳大人,朝堂之上说话要讲证据。你才做了几个月的官,说什么前年的事?污蔑朝中要员,罪可不轻。”     ☆、第011章      顾念眉梢一挑,见一个清瘦男人走到殿前,拜道:“臣,兵部尚书闫进余叩见陛下。”他行了大礼,可是顾念觉得他一点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。   闫进余奏请道:“陛下今日突发奇想,要下罪己诏。臣等惶恐,难免有人为了哗众取宠、搏人眼球,故意夸大其词。说什么灾年赈灾的陈年旧事,意图诬陷忠良。   我顾渊多年来风调雨顺,偶有灾害也是少数。陛下更是勤谨爱民,怎能容他人置喙?何况,如今明亲王不在朝中,陛下要振超纲,行大事,理应等上一等。不出一月,待明亲王奔丧回来……啊!”   “啊呀!”众人一阵惊呼。   闫进余话未说完,便被一个茶碗砸中了前额。众人送目过去,只见他头上官帽被打歪,血混着墨绿的茶叶淌了半边脸。   他一脸惊诧、气愤,却又不得不隐忍,只能结结巴巴的问道:“陛下……陛下,臣……臣说错了什么?”   顾念暗暗得意,自己扔东西的水平还是很高的,一击即中,简直完美。看他样子那般狼狈,一时想要纵声大笑,又不得不忍着,铁青着脸,怒道:“你还有脸问朕?简直是没心没肺,可恨至极!朕问你,明亲王做什么去了?”   闫进余抹了抹脸上的水,一脸无辜,呆呆的答道:“奔……奔丧去了。”   顾念冷哼一声,“你既知道,还这般说话?不是不要脸是什么?”   闫进余不服,“臣愚钝,请陛下明言。”   顾念呵呵一笑,“明言是吧?明亲王是什么样的人啊?开国元勋,这几年帮朕处理政事,劳苦功高啊!他容易吗?他哪有什么私人时间?如今回乡奔丧,终于能为他们皇甫家族尽心,好好处理先人的后事。   你个闫进余,竟然不依不饶。明里暗里要他月余便赶回来,朕是这样不通情理的人吗?谁家没有丧事?有国没有家了吗?尤其是你这小人之心,明亲王是何人朕不知道?难道要他为了你的几句污蔑便放下丧事,回来辩白吗?”   这一通神骂把大家都弄蒙了,这个闫进余更是委屈。他是皇甫昼明的得意门生,由明亲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兵部尚书,本想出个风头,说几句话。以他的身份,绝不会怎样。   没想到,今天这皇上变了性子。简直换了个人,说话丝毫不让,发起威来更是让人胆颤。   大殿里鸦雀无声,闫进余额上还在流血,此时又加上了冷汗,疼的他直眨眼。低声怯懦道:“陛下明察,臣并没有污蔑明亲王。那话是柳思明说的,他……”   “朕没有聋!”顾念骂了一声,又摔了一卷书简过来,俏脸涨的通红。   百官连忙跪劝:“陛下息怒啊!”   顾念缓了缓,朗声道:“大家刚刚都听到了。柳大人只是提起一案,意欲责朕用人不当之过。这个闫进余竟然把矛头指向明亲王,你是何居心?不要以为明亲王不在,你就可以说他坏话。”   众人一怔:难道不是陛下趁明亲王不在说他坏话吗?   顾念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,毫不心虚道:“你也说了,柳大人上朝没几个月,谁举荐的他知道吗?柳大人!”   “臣在。”柳思明连忙应声。   顾念清了清嗓子,“朕问你,你知道那些赈灾的人是何人举荐吗?”   柳思明是个读圣贤书长大的君子,可他也不是傻子,话说到这个份上,自然不会拆皇上的台。他恭敬答道:“回陛下,臣并不知。只是就事论事,依理推论。”   “恩。大家看看,是谁在污蔑啊?”   百官齐刷刷看向跪在地上的闫进余。   顾念心中甚慰,更加不饶人道:“明亲王这几年为朕为顾渊劳心劳力,方才宋将军斥朕贪图安逸,朕以为骂得好。朕虽然名义上亲政,实际上总是躲清闲。明亲王有些年纪了,朕竟然还把国家的担子压在他的肩上,朕真是……无颜面对先帝……”   说到这里,她眼圈泛红,语带哽咽。有些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臣竟被感动的流下泪来,痛哭道:“陛下啊……先帝啊……是臣等无能啊!”   顾念一手扶额,坐在龙椅上,无人能看到她另一只手正在偷偷掐自己的大腿。   闫进余伏在地上,想死的心都有。他实在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,怎么莫名其妙的自己成了众矢之的?忽然间,大家又痛哭了起来。倒是有明眼人,此刻看明白了陛下的意图。   宋尚书托着颤抖的身体,一躬到地,“陛下,老臣肯请陛下能体谅明亲王,即日起真正亲理政事,光大顾渊!”   “臣礼部尚书陈元直,附议。恳请陛下兢兢业业,亲理朝政。”   “臣附议。”   “臣附议。”   ……   小环在一旁按照先后顺序,小本狂记。   顾念压住窃喜,做悲痛状,“朕定不会辜负先帝期望,定要做一个万民敬仰的好皇上!”   群臣拜倒,“陛下圣明!”   顾念嘴角咧出笑意,“众爱卿快平身!罪己诏刚有一条,怎么公布天下呢?众位爱卿提出百条,已示朕改过自新的决心。”   众人面面相觑,没听错吧?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后宫里,全是输了拔河比赛的男人。   大家当然不能就此罢手,齐齐聚在下朝回正元殿的必经之路上。可是守了两个时辰,也没见龙撵过来。好不容易碰见陛下身边的小太监,连忙围住审问。   那小太监一脸为难,“众位主子快饶了奴才吧,陛下确实没下朝呢,而且啊,估计早不了。说是让大家挑陛下的过错,要凑够一百条呢。奴才出来这会儿,连陛下幼时尿床的事儿都拿出来凑数了。”   “啊?”众人惊呼一声,谁也不信。   这小太监无语道:“奴才可不敢骗人,有那些说不出来已经被陛下骂了。这会大臣们都冥思苦想呢,陛下说了想不出来不下朝,让奴才们备午膳呢!奴才赶着去御膳房宣旨,众位主子别再拦着了。”   众人眼看着小太监撒开腿儿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,虽然不知道陛下抽的是哪杆子邪疯,但可以确定今儿没戏了,收拾收拾各自回宫。   众位大臣发挥自己数十年的笔墨功夫,终于在午饭后拟出了百条罪状。着御史润色,拟成一篇诚意满满的罪己诏,晓谕各州府。   女帝龙心大悦,差点留大家吃晚饭。不过后来又改了主意,给大家每人二十两银子,说是什么‘加班费’。   下朝后,小叮当一脸疑惑,忍不住问道:“陛下,你真要留他们到晚膳时间啊?”   顾念横了横眼,“才不是。朕现在觉得这国家是我的,很有主人翁意识,我也心疼粮食的。不过加班费得发,不能无耻剥夺员工的时间,还不给补偿。”   小叮当听的稀里糊涂,嘟囔道:“这国家不一直就是您自己的吗?”   顾念敲了敲这小丫头的脑袋,“别念叨这个了,办点正事。朕要出宫,你和你小环姐姐去安排吧。”   女帝速速回正元宫换了身便服,翘着二郎腿筹谋着微服出巡,除了办正事说不定还可以惩恶扬善,从此成为千古一帝,扬名立万!   顾念一脸淫~荡的笑,脑子里还没YY完,就听见俩个小侍女急忙忙跑进来。   小丫头做闲散状,悠然问道:“何事如此惊慌啊?”   小侍女回道:“启禀陛下,清和居遣人过来。帝师听说陛下身子大好,已经可以上朝了,便请陛下午后过去上学,他要查问功课。”   顾念皱皱眉头,虽然从前的顾念是个草包色女,文化水平也堪忧。但是一个人的字迹到底不同,她还没想好应对之策,书写诵读,肯定会露出马脚。   想到这,便推脱道:“就说朕国事繁重,今日不得空,明日再说吧!”   两个小侍女为难的对视了一眼,跪在那儿不敢应声。   说话间小环、小珮、小叮当三个先后进来,听闻此事,小环连忙劝道:“陛下,帝师岂是那么好唬弄的?他有先帝之托,又有打龙鞭在手,难道……上次的教训陛下您忘了吗?”   嘎……顾念咬了咬舌头,很想回答:“是的,朕忘了。你再给我说一遍呗?”但脑子还在,只道:“朕不是出宫去玩,有正事要办。”   小珮接了眼色,在她耳畔低声道:“奴婢已将人拦下,此刻正在城外候着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“小环、小叮当随朕出宫,小珮在宫里看着,有什么事你看着办吧。”   到底是皇上,她这么说,也就这么办了。   三人带了几个身手好的随从出了宫,马车直奔城郊十里亭。   直到下了车,顾念才知道小珮说的‘候着’是什么意思。亭子被几十个皇家侍卫团团围住,这不能叫‘候着’,只能叫‘围着’。   女帝眉头皱了皱,将人撤了。小环这才看见亭子里的人,不由惊道:“沈医官?”   顾念没有应声,吩咐道:“你带着他们走远些,朕和离城说说话。”   待众人退进,此处只有风和云朵。沈离城自始至终都在饮茶,对周遭一切,不闻不问。   顾念自顾自坐下,看了看他的面容,“我猜,你昨晚一定没睡好。”   沈离城一笑,“陛下出的谜题太难,臣解不开,自然无法入眠。不过没关系,看今日的阵势,陛下应该是不准备让臣走了。毕竟,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。”   顾念闻了闻空气中的酸味儿,苦笑道:“离城,我还是有一些看人的本事的。你是谦谦君子,心里要真是真把我想的这么险恶,还会坐在这与我闲聊吗?”   沈离城被说中心思,脸色微红,薄唇轻抿,不肯出声。   顾念道:“昨晚你走后我就后悔没跟你说明白。你这几日忙的厉害,是不应该给你出题的。但话已然说了,我也不用藏着掖着,此刻来,就是要跟你说清楚。”   她望了望车驾上的黑青棺木,颇为感伤道:“伯父在这,我也想送他最后一程。算是还愿吧!不过,就怕他嫌弃我这个赝品。”   沈离城心里一惊,虽然之前有诸多猜测,到底不敢胡乱下定论。此刻听闻此言,一时千头万绪,心绪难平。   他抬眸一看,眼前人却镇定如初,满饮清茶,冷声道:“你眼前是顾念的人,却不是顾念的魂。”   ☆、第012章   “我与你并无五年之谊,只有片面之缘。我欣赏离城的品格,真心想有你这个朋友。但既然是朋友,就更不能骗你。更不愿你为了一个并不相识的人深陷后宫,失去自由。坦白讲,我时日无多,也希望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情谊。”   顾念说到这里喉咙有些不适,咳了两声,喝了两口茶,方道:“言尽于此。愿你这一路都顺风顺水,愿老伯能够早登极乐。”   言罢,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回宫了。   进了城,顾念掀开一角看了看繁华的顾渊都城。宽阔的街道,熙熙攘攘的人群,车辆马匹亦穿梭于其中。   顾念想:“这是我的子民。”   不论如何,原本属于这个肩上的担子她挑了。她要做这个皇帝。而且要做好这个皇帝。要做得有声有色,绝不是混吃等死。   可是,如何做呢?顾念心里并不十分清楚。   到了宫门口,小珮正焦急的守在那。一见她回来,忙禀报道:“帝师已经第三次派人来请了。奴婢一直推说您在沐浴,如今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,陛下再不过去,就真的说不过去了。”   顾念一笑,“朕换了衣服过去就是了,有什么可慌张的?何况朝堂上的很多事,朕还要请教帝师。他不来请朕,朕还想请他过来呢!”   身后的小环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清和居很偏僻,离正元殿有一刻钟的路程。顾念坐在龙撵上,心疼抬撵的太监们。下回还是少吃一点吧?   下了辇,太监们束手立在一旁,没有要跟着进去意思。   哎?顾念心里画了个问号。作为皇帝,向来是前呼后拥,宫女太监活像是怕她丢了似得。此刻,到了这清和居却截然不同了。小环没有跟着,连小叮当也没有吵着要来。难道清和居真就这么邪门?   自己不是真的十成十的皇上,心里难免打鼓。不过,帝师再厉害也是人。论官阶品级,不如朝堂上那些六部之首;论实力,也敌不上那些军功傍身的将军;自己又怕他什么呢?   顾念踌躇了一下,大步迈进了清和居。   院子里干净的连个枯枝落叶都没有,陈设简单到几乎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了。这里,简直跟这个富丽堂皇的皇宫脱节的厉害。   “咳咳……”她清了清嗓子,意图引个活物出来。   “陛下头疼没好,又添了咳疾吗?”这声音带着些许嘲讽,毫不客气。   顾念瞥了瞥嘴,寻着声音进了一间屋子。方才说话的人,背对着自己,跪在一幅画像前。   屋内光线昏暗,连个灯烛也没有。顾念看不清那画像上的字迹,模糊的觉得那画中人威武不凡、霸气外漏,应该是自己的父皇吧?   顾念跪下,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头。冰凉的青石地板,磕上去,脑门生疼。她下意识低呼了一声,又连忙住了嘴。   那人却不理,仍旧看着画像,自言自语道:“臣严奕生身为帝师,愧对先皇所托。陛下她好逸恶劳,娇奢成性。在前朝不问政事,在后宫屡添新宠。实在是顽劣异常,难以管教。”   顾念心里暗暗叫苦,“这可都不是我干的啊!敢情穿越了千年,就为了接这个屎盆子吗?”   那人不知怎么积攒了一腔的愤恨,跪在那历数了女帝这几年的大错小错。   顾念真后悔朝上为难那些大臣了,还怕他们不肯说实话,非要凑足一百个,为难的他们不要不要的。眼下不是有个人能不遮不拦的当面训斥吗?两百条都有了。   说来说去,都是那些过错。逃学、装病,不上朝等等。她上午被训了一上午还不够,下午又来了这么一个?   看来这地方邪门,她颁布罪己诏的消息还没传到这。她心里琢磨着:先安安静静的等他骂完,然后自己赶快认错。将早上上朝说的那套改过自新的话再好好说一遍也就行了。   顾念出个神的工夫,帝师已经不说了。她刚要开口,却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。   严奕生站起身,从画像下取了一个物事。沉声道:“今日臣若再纵容陛下,就是对先帝不忠。所以恭请打龙鞭,小惩大戒,愿陛下知错能改。”   啪!   顾念不知他何时转过身,还未看清他的面貌,便觉背上一痛,不由大叫了一声。   “混蛋!”她骂了一声。   “陛下在先帝面前口出恶言,该打!”   啪!又是一鞭。   顾念活了两辈子,还没受过这样的苦,一时又急又气。怒道:“人谁无过?朕先前的确荒唐,但经历前几日的劫数,朕已经迷途知返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,身为帝师你竟然不问缘由,胡乱打人,简直可恶!”   那人冷哼一声,“陛下说的可是实话?既然迷途知返,为何昨日装病不朝?为何聚集后宫众人供你玩乐?”   顾念连忙辩白道:“朕大病初愈,从前搁置了朝政,总要理理头绪吧?怎么今日朕在朝上议政半天你不提?”   “几日不见,陛下口齿果然有长进。议政半天?这个臣尚未听闻,不过,臣却听说陛下下朝后急忙忙出了宫,去郊外见了一个男宠。”   顾念一惊,此事极为隐秘,她又刚刚回来,眼前这个混蛋是如何知晓的?   那人见她住口,以为被自己说中,更加不屑道:“陛下在先皇面前还敢说谎,是不忠不孝,该打!”   啪!顾念躲闪不及,又挨了一鞭子。   仓皇之中,也没什么对策错策了。她大喊了两声救命,急忙忙往门外跑。   可这屋子里暗的厉害,刚跑了两步,便被捉住了手腕。那人手上用力,将她握得牢牢地,“陛下今日还没读书,不能离开。”   “读……你……妈……个……头!”顾念回头下嘴,毫不犹豫的咬了上去。耳中听到那人‘嘶’了一口气,手腕立刻得到放松。   顾念用尽全力一挣,那人放开了,可是脚下一滑,硬生生的跌了出去。   她本能的用胳膊垫了一下,没磕到脸,鼻子却撞在了自己的手臂上。   顾念的心一下子慌了,不能流血!她记得它说过。可是鼻腔依旧一热,咸湿的液体滴落下来。   脑海中的数字无缘无故跳了出来,一闪一闪的慢慢变小。   96……95……94……93……   顾念大口的呼吸着,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意识恍惚。仓皇中,好像那人来扶她起来,她奋力的推开了。门被踢开,光线一下子涌到屋子里来。   她看见了自己满手的鲜血,和逆光立在门口的身影。   来人冲了进来,她本能的喊:“救我!”声音已经颤抖而微弱。   一双有力手臂将她抱了起来,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地方。   在晕过去之前,顾念看到了外面的霞光。只一眼,便再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。已经变成82了,她害怕的要命。攥紧了能够触到的那人的衣襟,“救救我……我还不想死啊,你一定要救救我……我好害怕……”   那人好似笑了一声,道:“陛下只是流鼻血,不会死的。”   她皱了皱眉,却感到那人的脚步加快了。耳朵贴在他的胸口,听到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和不断加重的呼吸。   69,她迷迷糊糊的问:“我今天不会死吧?”   那人顿了顿,坚定道:“我会保护你,一定不会让你死。”   这样的话语,这样的声调,让顾念全无疑虑的相信了。她再也没办法保持清醒,顷刻昏睡了过去。   在深浓的睡意里,她又到达了那个梦境。   她说:“系统,你在吧?”   【在。】   她问:“我今天会死吗?”   【不会。】   她笑,“我就说,死哪会那么容易呢?”   【呵呵。】   顾念咬咬舌头,心道:“又浪费了一轮问问题的机会,真是个蠢材。”   懊恼中,觉察到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,拍了拍她的头。顾念蹭了蹭,像一只讨主人欢心的萌犬。  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,“念儿醒了?”   顾念睁开眼,看见一双关切而深沉的眼眸。自己在床上,不知睡了多久。   “诚皇婿……”她声音有些哑,“你来看朕了?”   施莫诚不留痕迹的离她远了些,苦涩道:“念儿许久不来,连莫诚殿都认识了吗?”   顾念打量了一下四周陈设,的确不是自己的寝宫。   她揉着额头回想着昏迷之前的事情,嘟囔着:“也不能怪朕啊!那次摔了一下,头疼还没好,今天又被打了一顿……对了!”   她咬了咬牙,“那个混蛋帝师呢?他差点害死朕!幸好你把我救出来,不然他一定会打死我的。”   施莫诚见她这般炸毛的样子,宠溺一笑,劝道:“帝师是奉先帝之命管教你,他师出有名,你还能斩了他不成?”   顾念捶了捶床,一脸的不甘心。   施莫诚捏了捏皱在一起的小脸,轻轻将人搂在怀里,“他啊,自会有人替你出气。你是皇上,难道还能白白挨打吗?”   顾念僵着身子,心里疯狂出弹幕:啊!一个陌生的帅哥……啊!帅哥在抱我……啊!帅哥胸肌好有手感……啊!又要流鼻血了怎么办……不行,必须要活着。不然帅哥和江山,一个都享受不了呢!   “念儿!”施莫诚捉住她放肆的小手,放在嘴边咬了一下。   顾念立刻脸红如番茄,语言系统丧失,一脸思春,“你……咬我?你真是的,不是说保护我吗?现在简直是欺负我!”   听到这句话,施莫诚心里一痛,将人紧紧抱在怀里。轻吻着她的发丝,喃喃道:“念儿,不再生我的气了?你肯像从前那样用‘我’跟诚叔叔说话了。好念儿,我好高兴!”   诚叔叔?‘从前’两个字让顾念瞬间清醒,用力推开了温暖的怀抱,冷声道:“是,你救了我。所以我不再生气了。可是从前的事,我也不想再提。”   施莫诚心里一沉,她到底还是不开心的。   “好,从前我们都不提了。今天听到了你的诏书,你说想要重新做人,我也陪着你从新做人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说:“好。”   “可是……”施莫诚犹豫了一下,“私下里,你可不可以还像小时候那样,叫我诚叔叔?”   他的眼眸里全是期许,顾念没办法拒绝。   “诚……诚叔叔。”   虽然声音小小的,施莫诚还是满心欢喜。握了握她葱白的手指,温柔道:“诚叔叔不骗念儿,救你出清和居的并不是我。”   “啊?”顾念瞪大了眼睛。      ☆、第013章   顾念觉得自己上辈子白活了,都没被一个帅哥公主抱过。这辈子可没白活,一天工夫都被两个帅哥抱着走了大半个皇宫了。   施莫诚说救她的是宋兆。当时情况紧急,来不及送她回正元宫,就进送进了莫诚殿。直到太医检查完,确定无碍后,宋兆才离开。   想想将军大人被自己怕死的胆量给逗笑的样子,就忍不住咧开嘴角。那么威武的人,笑起来应该很有趣吧?可惜当时太晕了,错过了他的笑容。   不过,眼前的这个没错过。   施莫诚有修长的身材,英挺的五官。即使年近四十,依然保持着俊朗的外形和充足的体力。   “诚叔叔,还有很远呢!你放我下来吧?”顾念一想到自己这几天吃下去的无数山珍海味,就觉得良心不安。   施莫诚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里,轻声道:“念儿不重,诚叔叔抱得动。”   他脸色如常,气息均匀,胜似闲庭信步。   “可是,”顾念想:“明明抱了个大活人在他怀里啊?难道穿越之后有了天使光环,身轻如燕?”   她这么不要脸的想着,还真觉得脊背有点发痒。   是翅膀长出来了吧?   施莫诚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扭扭蹭蹭的,不由有些心疼。   “念儿忍忍,我在你的伤口上涂了活血化瘀露。会痒一阵子,明日就好了。”   “嗯。”顾念一想到自己被看光光,就忍不住红了脸。乖乖的靠在他怀里,自行脑补一些画面。   暖风和煦,周遭是御花园飘散过来的花草清香,顾念窝在舒适的怀抱里。   她想,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。不用去担心什么,筹谋什么,恐惧什么的。   可是,她又清楚的明白。那只能是一种期待,路再远,也会有到的时候。何况,这个怀抱多多少少是有水分的。   诚叔叔,是念儿的诚叔叔。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很多美好的过去,可是现在的念儿把这些全忘了。   到了正元宫,看到小环小叮当她们眼圈都红了。急忙忙的跪下行礼,一付心疼的样子。   顾念轻快地跳到地上,笑道:“朕和诚皇婿闹着玩儿呢!你们该不是以为朕腿被打断了吧?”   她故作轻松的开了个玩笑,宫女们却没有笑。   顾念心里一暖,她知道她有心腹了。至少有人真的为她担心。   众人进了寝宫,施莫诚坐了一会就告退了。顾念喜欢这个叔叔,实心实意的邀请:“得空就过来。”施莫诚点头应了。   顾念打发大家出去,殿里就留了小环、小珮和小叮当。   顾念道:“帝师的事,你们怎么看?”   小叮当思路敏捷,最先答道:“先帝赐给他打龙鞭,不过是那么个意思。没想到他还真敢往陛下身上招呼,这胆子也忒大了!若不治治他,实在是出不了这口恶气。”   小环道:“陛下放心。陛下出事的消息不到明日整个都城都知道了,听说宋将军已经将他打了一顿。陛下可以稍稍宽心了。”   顾念拍了拍手,“从前朕还觉得莽夫无用。今日觉得宋将军这样的犹为可贵,揍他一顿也好,让他也尝尝皮肉之苦。”   “陛下,”小珮道:“宋将军是练武之人,严帝师却是个书生。两相比较,只怕要出事。”   顾念一笑,“朕说宋将军是莽夫他就是了?他下手会没有分寸吗?”   小珮低下头,并未回话。   屋子里静了半晌,顾念又道:“得了,算我对先帝有孝心。小珮你去太医院宣个太医,让他去清和居瞧瞧就是了。”   “奴婢遵旨。”小珮磕了个头,连忙下去了。   顾念走到窗前,看着她的身影出了宫门。出声问道:“你们看小珮怎样?”   小叮当不懂,“陛下是指什么?”   小环道:“小珮的反应未免太着急了。”   顾念回过头,夸赞道:“小环好眼力。朕被打,她没什么反应。一提到帝师被打,她就露出同情之色来,好像这个才是她的主子呢!”   小叮当“啊”了一声,“不能吧?她没理由背叛陛下啊!”   顾念摇摇头,“理由朕也不知道,但是基本可以认定她出卖了朕。   今早朕悄悄吩咐她去城郊拦人,随她去的侍卫都守在那,她一个人回了宫。然后朕带着你们两个出去,随行的人包括你们两个,都不知道要去哪见什么人。   然后咱们一同回来,朕立刻就去了清和居。可是,清和居的那位已经知道朕去做什么了。”   顾念顿了顿,艰难道:“你们说,是谁告诉的?”   小叮当一惊,不知该说什么话。   小环眼里露出伤怀之色,低声道:“她也伺候陛下多年,出了这样的事,实在是让人费解。”   作为在皇帝身边行事的人,面子和里子都不缺。会为了什么背叛呢?   顾念摩挲着手里的瓜果,低声道:“此事不要声张,也不要去质问她。朕想知道她在朕的身边准备做些什么,都听命于哪些人。你们还要像平日里那般对她,帮朕留意她的一举一动。等到时机成熟,朕自会惩治她。”   二人恭敬领命。小环看了看一脸沉静的女皇陛下,心里有一丝疑惑,却没有问出口。   晚上,顾念让小太监把上书房的奏折全搬到正元宫来。   吃、睡、工作都在一起,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节约时间的办法。   69,她只有这么一点时间了。一想到自己好好三个月的时间骤减至两个月,就气不打一处来。还好,我们的女皇陛下进入工作状态,政务繁忙。气都没有时间了。   下笔之前她沉思许久,好像这一落笔她和这个国家就分不开了。   小叮当在一旁研墨,见她提着一支笔,擎在半空中,愣愣的出神,便有些好奇道:“陛下,您在想什么呢?”   顾念一笑,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。她说:“你说朕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?”   小叮当想了想,“因为陛下是先皇血脉,天命所归,理应是顾渊之主。”   顾念摇头,“你记着,朕要为天下人谋福利。一个明君,才可以坐在这。如果有一天,朕昏庸无能,朕会自己从这个位置滚下去。”   小叮当被她一脸正色的样子吓到了,颤声道:“陛下……您这是怎么了?”   顾念看着小姑娘一脸天真,只好笑笑,“没事儿,朕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,朕要亲力亲为,就先从自己批奏折开始。”   小环在一旁为她绣金丝香囊,默不作声的听了一会,终于忍不住插嘴道:“这事儿,怕是帝师知道了又要做文章。陛下何必……”   顾念叹了一声,“身为君王,怎么能欺臣呢?至于帝师,我不会再给他发疯的机会。”   二人心中各有所想,不再言语。正元宫里,只能听到研墨和翻阅书卷的声音。   朝堂上的事很多,还好她这几日拼命的从不同侧面收集信息。女人嘛,天生的信息处理库。   只要是大方向不错,她就敢下笔批示。托前任的洪福,那家伙基本上没理过政事。所以,不管她处理成什么样,他们都没有理由怀疑。   这个皇帝可以是一滩烂泥,也可以是个未出过手的天才。   在现代她只在微博里回复过‘朕已阅’三个字,如今终于可以实实在在逞一回威风了。   有的大臣比较靠谱,请示什么事,来龙去脉都说的清清楚楚,要什么资源也讲的明明白白。顾念着重记了这些人的名字,能臣,可办事。   有的大臣比较鲁莽,上的折子简直就是非主流心情状态。抱怨牢骚有之,慷慨陈词亦有之。顾念看着好笑,批了半夜也不觉得乏。甚至觉得皇帝这职业还挺有意思的。权力大,什么事都能插一脚。   有个大臣上奏,请求赐婚。把自己女儿夸得跟一朵花似得,想要求她指给当朝丞相高重言。   顾念想想那个救命恩人,心里一直觉得自己都活蹦乱跳的了,人家还在府里养伤,就觉得愧疚。   于是她问:“苏大人家的小姐苏婉瑾,你们听说过没有。”   小叮当连忙从瞌睡中醒来,“听说是个美人,琴棋书画,样样精通。”   顾念“哦”了一声,御笔朱批:好。   点灯熬油的,小环小叮当顾及着她的伤,两个劝了几次让她休息她也不理。   三更天,小珮进来送参汤。恰好顾念批完了最后一个折子,肚子饿了。美味,当然一饮而尽。   小珮伺候她喝完,服侍她到榻上。忽道:“陛下,小珮听闻一个事儿。不知该讲不该讲。”   顾念乏得很,闭目道:“你都起了头了,就讲吧。”   小珮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,顾念猛然睁大了眼睛,惊呼道:“什么?帝师在清和居里跪着?”   小珮点头,“正是。奴婢想,此事传到朝堂上,恐怕大臣们会以为陛下不尊师,有损陛下清誉啊!”。   顾念嘻嘻一笑,“哪能啊?大臣们肯定会认为他伤了朕的龙体,罪该万死。现在他跪在那赎罪,算他聪明,死罪免了。让他跪着吧,这样朕能睡的更安心些。”      ☆、第014章   第二天早上,顾念是在颜值担当皇甫佑生的摆弄下醒来的。   她还不太适应晚上加班,白天早起的劳模生活。在叫醒这件事上,皇甫皇婿着实费了点工夫。吹气呵痒都没什么反应,最后无奈,咬着耳朵把人吵醒。   “哎呀!”顾念猛然起身,捂着耳朵叫唤,“你谋杀亲夫啊?”   皇甫佑生一笑,“陛下说什么呢,臣才是夫啊!”   顾念懒得跟他斗嘴,寻思着得想个法子,不能老这么被占便宜吃亏了。帅哥也不行啊!无奈还得去早朝,便气闷的摔开了帘子起身洗漱了。   皇甫佑生坐在一旁看着侍女伺候她梳洗,闲话道:“陛下昨夜睡得如何?”   “唔……还行,就是背上有点难受。对了,”顾念吐了口水,“朕被打的事你都知道了吧?”   皇甫佑生眼神一滞,没料到她这般自然。好似老友一般与自己说话,毫不尴尬似得。   这人和人的沟通啊,通常是真心换真意,虚情换假意。你若绕着圈子说话,别人也如此陪着你。你直来直往吧,别人也就放弃了太极。   皇甫佑生当即坦言道:“昨日就知道了。不过一想到陛下在休息,也没召见,就没过来。不过,陛下也不必生气,佑生帮你教训他了。”   “啊?”顾念惊讶了,“你怎么教训的?”   皇甫佑生一脸得色,俊俏的脸上生出光彩来,“昨儿我得了消息赶到清和居的时候,正赶上宋将军来找他算账。二人比的是拳脚,当然是宋将军赢。佑生就趁着他们打架的功夫,带人把他的清和居砸了个稀巴烂。他那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伺候,这下他可得好好收拾一段时间呢!”    想到皇甫皇婿叉着腰像个斗鸡似得,去打砸抢的样子,顾念扑哧一声笑出了声。心里虽然痛快,但也立刻生出隐忧来。   他这样对待帝师,真的无碍吗?   想到当时的景象皇甫佑生眼里放着光,颇为得意。待看到顾念担忧的样子,心底泛出一丝甜蜜,解释道:“陛下不用担心,有父亲在,严奕生不敢与我为难。”   顾念“嗯”了一声,点了点头,苦笑道:“的确,有明亲王在,谁敢让你不痛快?”   许是她没有任何掩饰的口气过于讽刺,皇甫佑生一时有些尴尬,脸红道:“陛下,佑生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   顾念背对着他摆了摆手,转身上朝去了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所谓‘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’。不过一晚上的工夫,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知道皇帝挨了打。   一上朝就请安的请安,论罪的论罪,誓要讨个公道,以正君威。当然,也有一部分老臣,说帝师是奉先帝之命行事,不但不该罚,反而应该赏。   话音一落,立刻有几个武将不服。他们都是粗人,跟那些掉书包的白胡子老头讲不出道理,只好骂骂咧咧的不时拿眼睛瞪人。   顾念看得出他们都是宋兆的亲信或者好友,穿的是一条裤子。既然她挨打的事大家都知道了,宋兆打人的事说不定大家也知道了。该向着哪边说话怎么说,大家心里都有个谱。   到现在还没人敢参宋兆一本,应该是因为他快出征了吧?顾念心里立刻升起一种不悦,“朝中没人了吗?要朕的未婚夫去战场?可恶!”脑海中立刻蹦出一个小人儿说:“陛下,那可是您钦点的啊!”   哎呀!顾念捶了捶额头,好生气恼。一抬头见小环拼命的朝自己使眼色,才发现人都跪了一地了。   礼部尚书气的胡子都抖了,满脸的皱眉迭起,痛心疾首道:“陛下,像这般不敬龙体、不敬君王的帝师,焉能容他?臣等奏请将其斩首示众!”   “斩首?”顾念顿时一脸黑线。不过是被打了三鞭子,毕竟她是皇帝,帝师也不是真的往死里打。那力道就跟小时候母亲大人用鸡毛掸子打屁股是一样的,屈辱多于疼痛罢了,并不见得怎么伤着。   当然,也不是她蝎蝎螫螫的故意把事情弄大。当时流了鼻血,害她丢掉了宝贵的三十天的时间,她怎么能不气?不过,不至于要人家以命相抵吧?   顾念沉了沉气,缓缓道:“朕前些日子确有懈怠之处,帝师责罚也是情理之中。只是一来,朕已痛改前非;二来,近日身子也不大好,不能领罚。帝师不知,才会失了分寸。已经被责罚过来,他自己也知错,反省着呢!朕刚刚下了罪己诏,要做仁君,怎么能够因为一已私欲枉杀人命呢?”   此话一出,朝堂上静默下来。那些想维护先帝权威的老臣们达到了目的,不再做声。那些为她抱不平的勇士也是暗赞女帝的胸怀。   沉默片刻,未来公公宋尚书上前道:“陛下宅心仁厚是顾渊之福,只是为防止再有人损害龙体,臣建议陛下设置近身护卫一职。”   顾念心里一暖,还是未来公公惦记着自己,她竟没想到要找一个护自己周全。   朝臣们见女帝没有反对,便就此事展开了讨论。宫里的侍卫虽然忠心,但身手不及江湖人士。而江湖人士虽然武艺高强,忠心什么的又不能保证。大家分析了一番利弊,也没人拿出个好主意。   顾念听的都饿了,挥挥手,“此事暂且放下吧,诸卿先帮朕物色着。什么时候有了两全其美的人选,再做讨论。”   “臣等遵旨!”   “乖!”顾念蹭了蹭鼻子,“众位爱卿每日早朝辛苦,想必有家远的来不及用早膳吧?”   “呃……”有的大臣暗暗揉了揉肚子,确实空空如也。   看着大家一付被说中的样子,顾念嘿嘿一笑,“来人啊,传膳。”   “陛下,”那些白胡子老头又跪倒了一片,哀声道:“朝堂乃庄严之地,不宜用膳啊!”   顾念伸了个懒腰,“庄严怎么了?庄严是因为咱们在这里议论国家大事,可是现在这点没变啊!咱们还是在这里议论国家大事,不过是一边吃饭一边说,有什么不对的?”   老臣们一听,竟被噎住了,“这……话虽如此,可毕竟……这个……汤汤水水,处处是咀嚼之声,实在是……”   “唉,此言差矣。”顾念眉毛一挑,“你敢说你没在这放过屁吗?”   噗!不知哪几个年轻不经事的,听陛下说出那两个字立刻笑喷了。   那些个老臣一时老脸通红,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。只能结结巴巴道:“老臣……老臣不曾……不曾那个……”   “哪个啊?”顾念憋着笑,一本正经道:“看你这付难以启齿的样子,朕就知道了。你肯定放过,不过你放心,朕这个位置是闻不到的。   而且这完全可以理解啊!一大早起来就来开会,在这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,解决一些生理需要也是正常的嘛。从今日开始,朕许了,朝堂上可以放屁。不过最好躲到一边去,熏着别人就不好了。”   众人个个震惊脸,半天才反应过来,她这是在下旨啊,连忙跪下接旨:“谢主隆恩!”   “不客气,”顾念豪爽,“话说回来了,既然可以放屁为什么不可以吃饭啊?这个可高雅多了。”说话间给侍女们使了个眼色,给每个大臣都送上了稀粥小菜,标准的工作餐配置。   顾念一边喝粥,一边看小太监给大臣们安排食桌,心想:“以后应该让他们坐着上朝,站着也太辛苦了。然后再放个桌子,随时可以吃吃喝喝。”她心里虽然这样想,但还没打算立刻执行。毕竟……要给这些古代人一段时间的,吓到人就不好了。   趁着吃饭的工夫,顾念让太监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旨意宣了一遍。比如某某衙门要换个名字啦,某某亲戚生了孩子求赐名啦,某某大臣求赐婚啦之类之类的。   她给人家衙门改名为委员会,给人家孩子取名叫元宝,惹得大臣们接二连三的喷饭。当大家听闻她把苏大人的女儿指婚给高重言时,竟然有一个臣公单场噎住了,灌了两碗水才缓过来。   顾念急的挠头,看来她好像做的不太对,但又不知这其中是怎么回事。无奈旨意都颁布了,总不好朝令夕改。尽量装作一付无所谓的样子,喝粥吃菜,什么也不耽误。   等大家缓过劲儿来,她便放下碗,翻了翻这几日的奏折,道:“昨日朕收到一位耿直言官的谏言,说朕的后宫花费太大了,你们觉得呢?”   女帝的后宫一向是她的逆鳞,谁也不敢多嘴。现下不知是谁这么不要命,说起这茬来了。众人就觉得这皇家的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,立刻放下饭碗,叮叮咣咣的就要起身跪拜。   顾念赶紧制止了,开什么玩笑,她好不容易搞了个临时聚餐,大家一惊一乍的,和谐温馨的气氛全没了。   她温和的发自内心的笑笑,“大家别紧张。言官嘛,就是实话实说,说别人不敢说。而且,这次说的很对,很是时候。那个……柳大人。”   柳思明端着饭碗不知该不该放,应道:“臣在。”   顾念一笑,“你很好,升为御史。”   “臣谢主隆恩!”   顾念看这个耿直boy愈发顺眼,满意的点点头,继而道:“这个……朕的后宫确实人太多了,从即日起朕要裁减后宫人员,大家不用不信,看朕行动就是了。退朝!”      ☆、第015章      八月的天气,还是有些热度的。顾念一回正元宫就扯了厚重的龙袍,穿着中衣盘腿坐在龙椅上批奏折。   施莫诚派人送来了糕点,皇甫佑生派人送来了莲花酥酪。两个人活像是商量好的。   顾念喝一口酥酪,咬一口点心,无比惬意。   小环研墨,顾念提笔便写:政通人和,百废俱兴。龙飞凤舞,张牙舞爪的八个大字。她沾沾自喜,“去给我裱起来,回头挂这屋,我要天天看着。”   “奴婢遵旨。”小环笑了笑,捧着字去了。   顾念抻了个懒腰,好像今儿特别顺,奏折上的字她都认识,一个都不用猜。这个简直让她骄傲了,于是志满意得,一手支着龙案,昏沉沉就要睡着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忽然觉得自己又落入了无边的黑暗里。   系统有感应?有了前几次的经验,顾念不再莽撞,好好珍惜自己的三次机会,认真提问道:“是谁毒死了顾念?”   【林笙。】   顾念皱了皱眉,“我怎么样才能找到证据?”   【答案过于复杂,系统拒绝显示。】   “妈蛋!”顾念咬了咬牙,偷偷怨恨了一下这个漏洞无数的系统。“那……他背后是受谁的指使呢?”   【姜隰国,卓尔群。】   三个问题答完,系统自动撤退。   顾念忽然想起来,她摔下台阶那次,只有雅侍林笙没有到场。但是那天,那个姜隰国的质子前来请求下棋。这不是很不合情理吗?人家摔得快挂了,他还有心情来下棋?这不是太奇怪了吗?   顾念一想到自己的后宫埋着这样一颗□□,不由得胆战心惊。犹如坠入深渊,忽的一下惊醒,满头的虚汗,僵直了脊背呆坐在那,久久缓不过神来。   门被推开了,凉风吹得她打了个机灵,好像进来了一个男人。顾念的意识渐渐觉醒,视线才清明起来。   那人身着紫色锦衣,腰系墨玉,脚上是一双朝靴。他站在风口上,宽大的衣袖微微涨起,与他承受着凉风。   是某个未曾注意过的大臣吗?顾念拿不准,打算以静制动,待那人走近说话。   可他就立在冷风里,面目冷峻的看着自己。用一种锐利、尖刻、咄咄逼人的目光。   这样的目光在哪里见过呢?   “你……啊!”顾念猛拍头,一下子想起来了,此人是高重言。那个害她滚下台阶,又舍身相救的丞相。   顾念站了起来,正打算询问他头上的伤好了没有,却没有机会出声了。   因为高重言一个箭步冲到到她跟前,看着这张若无其事的脸,他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意。这种情绪立刻化为行动,在女皇陛下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,吻了上去。   他的手掌禁锢着她的脖颈,不容她有丝毫退让。   顾念的大脑是空白的,好像自己又出了一次车祸,灵魂在某种冲击下脱离了自己的身体。直到那人霸道的唇舌,带着灼热的温度闯进她的口腔,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   “唔唔……”挣扎,拼命的挣扎。反抗,拳打脚踢的反抗。   可是这个男人像是不知道痛一样,无论他怎么踢打,他禁锢着自己的手臂都没有一丝放松。   顾念并不会接吻,那种唇舌的纠缠让她不知所措。只能拼命地想要把那个人的舌头从自己嘴里赶出去,但是……好像自从自己开始用舌头反击之后他更用力了。   粗糙的舌苔舔舐着牙齿,肆虐着口腔,顾念只觉得头皮发麻,双腿发软,连思绪都飘忽了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大概一万年了吧?顾念想。总之,那人终于有停下来的迹象。   顾念不甘心,牙齿用力想要咬断他的舌头。   “哎呀!”结果,疼的是她自己。   高重言皱了皱眉,一松手,她就瘫软在椅子上。   “呸!”顾念趴在那,吐出了带血的唾液。   高重言躲了一下,隐约觉得今天的女皇陛下有些不对劲,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出来。   顾念喘息着,恢复着体力。瞪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男人,“你过来。”   她的声音很小,高重言不得不蹲下来。   啪!清脆的耳光声,吓跑了准备关门的侍女。   高重言冷哼一声,冷笑道:“陛下好狠的心啊!”   顾念手掌酸麻,兀自逞强道:“你好大的胆子!”   高重言咬牙道:“明明是陛下将臣胡乱指婚给别人,难道还是臣错了不成?”   “管你什么婚不婚,那他妈是老娘的初吻!”顾念吼出这一句立刻后悔了,她说错了,女帝坐拥后宫无数,怎么还会什么初吻?   “什么?”   顾念不理会高重言诧异的神情,缓过力气踢了他一脚,“滚!”   丞相大人想要说些什么,但见她一脸惨淡,只得叹息一声,冷声道:“臣会遵旨的,陛下就当臣是来进宫谢恩的吧。到时娶得娇妻,会请陛下去喝喜酒。”   顾念不答,眼见着他大步出了寝宫,顿觉脸上有些冰凉。她将头埋在手臂里,无声的流泪。愤怒,委屈,胸口被堵的满满的。全是这些天积攒下来的不如意。   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,“陛下……”那是属于男性的浑厚嗓音。   “滚开!”顾念甩开手,头也不抬。   宋兆皱了皱眉头,他从未有过这般冷遇。   “陛下是嫌臣碍眼了吗?既如此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却注意到了顾念抖动的肩膀和低声的抽泣。   宋兆心里一慌,低声道:“怎的这般孩子气?臣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。”   顾念不去理会,继而哭的一发不可收拾。   宋兆惶惶然在屋子里转了两圈,干脆挨着她坐下,僵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,好似他幼时曾看到父亲这般安慰母亲吧。该说些什么呢?   他面目严肃,声音呆板道:“不要哭了。”   这哪里是哄人?更像是他在军营里训斥爱哭鼻子的士兵。当然,没有用。   可他不知问题出在何处,略一寻思,忙补上一句:“哭就不漂亮了。”   这句话配上宋将军一本正经的脸,应该有一定‘笑’果的。可是,顾念没有抬头。依旧,没有用。   “那么……请陛下打臣几下出气。”他做事果决,拉过顾念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招呼。   “别……”他力气大得很,顾念抽不回手,连忙抽抽噎噎的解释:“不是……不是因为你……”   宋兆看到那张梨花带雨的脸,心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,丝丝拉拉的疼。“怎么……怎么哭成这样?”   宋兆看着她成串泪珠滚滚而下,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帮她擦一擦。手指碰到白嫩的肌肤,不由怔了一下。送目过去,恰好对上她含着泪瘪着嘴,委委屈屈的小样子。   宋兆深深的呼出一口气,猿臂一伸,将人搂在怀里,“不要哭了,哭的我心都乱了。”   顾念埋在温暖的胸膛里,好像这里是铜墙铁壁,什么都不怕了。她像鸵鸟一样,把头藏起来,放肆的发泄着。   宋兆只能轻拍着她的脊背,哄小孩子似地抱着。难得他能放软了声调,温柔的、絮絮叨叨的询问着,“怎么了呢?陛下受什么委屈了吗?嗯?”他顺着顾念凌乱的发丝,耐心的问道:“是谁欺负陛下了吗?臣可以保护你。说出来那个人的名字,臣去帮你打架。”   顾念一听这话,立刻破涕为笑,推开他的怀抱,嗔道:“打什么架啊,你就会打架。”   这样的笑意,犹如春风拂面。宋兆深深的看了两眼,忽然伸手过来。顾念要躲,他道:“别动!”   拇指轻抚着她的唇瓣,目光尖锐道:“谁咬你了?”   顾念低头,不知该不该说,“没有,朕自己不小心咬的。”   “胡说!”宋兆撂下脸,简直就是教导主任。   顾念心里喊冤,真是她自己咬的啊!怎么真话还没人信了?   宋兆见她不说,还道她有心袒护。心里不知为何,怒意更盛,“你不说我也知道。我来的时候,高丞相刚刚走到宫门。”一想到那人和她亲密的样子,他就气不打一处来。   “哼!”宋兆冷哼一声,握紧了拳头,这就要拂袖而去。   顾念连忙将他拦住,推搡间环住了他的腰身,不肯撒手。   “你别去!”顾念命令。   “心疼了?”宋将军一点也没注意,这句话满是酸味儿。   顾念翻了个白眼,“朕心疼他?呸!”   听到这样的话,宋兆心里松了口气。此刻他很纠结,不知是由着她这样抱着,还是背转身去,看看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呢?   他踌躇着,大手轻轻覆在她的小手上,漫不经心的摩挲着。   顾念眨了眨眼,迟钝的抽回手,略微有些尴尬,两只手臂在身侧极不自然的摇摆着,“这个……一会想要巡视后宫,你陪朕吧?”   宋兆垂下眼眸,“臣,遵旨。”   顾念看着他正经八百的神情,噗嗤一笑。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,好奇道:“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硬啊?”   宋兆皱眉,“臣不知。”   顾念抿着嘴儿笑道:“朕猜……一定是你很少笑,瞧你的脸僵的,硬硬的,戳都戳不动。”   宋兆被她逗小狗似得戳来戳去戳红了脸,眉头微皱,“陛下不是要巡视后宫吗?到底还去不去?”   顾念讪讪的收回手,呵呵一笑,“走吧。”      ☆、第016章   说是巡视后宫,其实就是领导慰问群众那么个意思。   顾念想好了,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就学学新闻联播,促膝而坐,亲切的问问“最近身体好不好啊?”“觉得御膳房的菜品有没有进步啊?”“天气快转凉了,要注意身体啊!”   对顾念来说,跟他们实在是太不熟了。谈理想谈人生,都有困难。而且,多说多错的,她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。所以,拉着宋兆,带上小环小珮小叮当各处逛逛。   结果一行人刚出了正元宫就碰上了前来请安的施莫诚。顾念正好心里没底,带的人越多越能壮壮气势。   “一起吧?”顾念立刻相邀。   施莫诚道:“难得陛下有兴致,臣乐意之至。”   穿过御花园,没多远就是锦苑。没到皇婿的位分,还不能有自己的宫殿。所以伴君温庭之和几个雅侍都住在这锦苑里。   锦苑不是徒有虚名,盛夏时节,整个院子里都是繁花似锦、树木繁茂。不时有铮铮然的琴声自花木间传来。   众人循声而去,只见锦幛后设了几张桌子。温庭之、苏与杭围着一张桌子品茗下棋。赵锐年纪稍小些,没那般耐性,独自一人执了书卷半靠在竹榻上。榻脚放了一个酒壶,想必那是他的。   在他不远处,林笙和易岚相对而坐,各自抚琴。且二人互不相让,调子越发急促。   顾念低声问道:“他们这是在斗琴吗?”   施莫诚回:“易雅侍和林雅侍最拿手的都是琴艺,大概时常切磋吧。”   宋兆一笑,“听说林雅侍近日逢人必斗,连皇甫皇婿也不避,看来是真的了。”   几人说话声极低,本待他们斗完了再说话。却赶上温庭之连吃了苏与杭七子,此局大败。回手去添茶,不经意间一瞥便是一惊。   他连忙放下茶盏,与苏与杭一同恭敬行礼,“臣温庭之、苏与杭拜见陛下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拜见施皇婿,皇婿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   此话一出,林笙手劲儿过重。嘭的一声,琴弦断裂。易岚也连忙停下。二人自觉失礼,连忙跪下。赵锐听闻,也急火火从榻上滚下来行礼,一时仓促连脚下的酒壶都打翻了。   顾念看他那毛头小伙的样子就觉得好笑,走到榻前扶起了酒壶,顺势坐在竹榻上,温声道:“都起来吧。朕就是过来窜窜门,你们不必拘泥了。像你们方才那样,各干各的就很好。”   众人起身,互相看了看,说的容易,可谁能像方才那样啊?都恭敬立在一旁,倒是温庭之沉稳些,招呼小太监们搬几个椅子出来,安排施莫诚和宋兆坐下。又叫人去看茶,很有主人的样子。   宋兆拾起落在地上的书卷翻了翻,问道:“赵雅侍喜欢读兵书?”   赵锐仰慕宋兆的威名,据实答道:“喜欢倒是喜欢,但是纸上谈兵也没什么意思。打发时间罢了。”   温庭之咳了一声,“锐弟今年才十八,还没个大人的样子呢!平日里总喜欢舞刀弄剑的,不太会说话,请陛下和宋将军莫怪。”   赵锐是个雅侍,说白了就是皇上的男宠。进了宫,自然要一心以服侍皇上为宗旨。但他方才那几句话大可解读为不得志、抱怨的意思。   他性子直,也没想那么多,待温庭之一提醒才发觉不妥。安安静静的退在一旁不说话了。   顾念对赵锐一直印象不错,他是将门虎子,若是在此甘心为一男宠有什么意思?她不喜不怒,不带任何情绪的问道:“赵雅侍向往去沙场征战?”   赵锐低下头,“臣不敢。”   顾念提高了声音,“朕不问你敢不敢,只问你想不想?你只管像个男人那样,痛痛快快的说出你想说的话就是了。”   众人屏息静气,这院子显得格外安静。   “想。”赵锐抬起头,脸上是少年人遮掩不了的桀骜之气。   “好!”顾念击掌道:“朕就喜欢有志向的男人,像个爷们儿。”   众人一笑,都松了一口气。   顾念亲手扶起赵锐,眼里全是赞赏之意,“既如此,朕就叫去历练几年,将来若能保土安民,朕就封你做个大将军。”   赵锐一喜,立刻跪下谢恩,“臣谢陛下成全。”   顾念心里这个愧疚,这孩子多好啊!愣是拘在宫里耽误了。   趁热打铁,趁着众人欢喜,顾念高声道:“近日……朕要精简后宫,这两日就下旨意。”   “啊?”此话一出,大家皆是一愣。   “你们有愿意去征战的,朕可以安排你们去战场;有想要做官的,朕也可以酌情安排;有想要出宫但又不知做什么的,朕可以赐你们宅子田地,一点本金,够你们做一些生意。你们若有其他的想法,都可以提出来,只要朕能满足你们的,朕都会尽量满足。”   顾念说到这看了看众人,大家的目光里都有自己的心思,只不过她读不懂罢了。   看着眼前翩翩少年,谦谦君子,越发觉得歉疚。继而长叹一声:“你们好好想想吧,想好了就送书信到正元宫。”   言罢挥手带上众人离去,留下尚在惊愕中的众人。   一出了锦苑,施莫诚便紧赶了两步到顾念跟前,道:“臣想知道,出宫是自愿,还是由陛下决定。”   顾念正满心轻松,笑道:“当然是自愿,难道朕还能非要留下谁不成?”   施莫诚脸色变了变,“那倒是。不过臣年老色衰,出不得宫了。希望陛下开恩,容臣在宫中老死。”   “你……你这是什么话啊?”原以为一说出宫,十有□□都乐天上去了。不过碍于她在,不好表现出来。没想到,竟然还有不愿意出宫的?   施莫诚拱了拱手,“臣身体不适,请求回宫歇息。陛下有宋将军在,臣也没什么用。”他说请求,结果顾念还没出声,他行了个礼就走了。   “嘿?”给顾念气的呦,指着施莫诚的背影道:“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?”   宋兆微微一笑,“臣不知。”   顾念一脸狐疑,“你不知你笑什么?朕看你像知道的样子啊?”   宋兆立刻收敛笑意,“臣确实不知。”不知施皇婿这么爱吃醋,哼。   顾念跺了跺脚,一边走一边嘟囔道:“朕就发现了,谁都来给朕甩脸子,就要朕摸不着头脑,受这窝囊气。”   小环劝道:“陛下言重了,施皇婿许是真的身体不适吧。”   小叮当一笑,“对。而且呀还是吃坏了东西身体不适呢!”   顾念问:“吃坏了东西?你怎么知道?”   小叮当笑道:“奴婢眼睁睁的看见施皇婿吃醋了呀。”   顾念笑了笑,戳了戳她的脑袋,“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吃醋啊?多嘴。”   顾念训完了小叮当回头就看见宋兆热切的眼神,让她浑身都不自然起来,她不得不放慢脚步问上一问:“怎么了?”   宋兆道:“施皇婿既然将保护陛下的重任交给臣,臣自然不能失职。”   “哦,那天谢谢你救了……”顾念一抬头,发现小环带着宫女太监们跑出八百丈远。不怀好意的背对着他们。   以前,她是多没有节操啊?大白天的?御花园?户外挑战啊?   顾念切了一声,认认真真道谢:“那天谢谢你救我。”   宋兆一愣,她自称‘我’,他不得不心动。温声道:“你的伤可好些了?”   “一点小伤,当然无碍啦!不过要你看到我那样,一定觉得我特别怂吧?”   宋兆摇头,“当然不。你那天……特别可爱。”   “啊?呵呵。”顾念内心狂叫:这是什么眼神?不会要喜欢我吧?她极不自然的拢了拢头发,“前面是佑生宫了哈,朕去看看。”说完拔腿就跑。   宋兆摸了摸鼻子,提步跟上。   一大群宫女太监不知哪个好奇的,转过身偷瞄才发现主角都没了。后知后觉,呼啦啦往上撵。   顾念难得放肆,提着裙子横冲直撞的跑,不时回头看着悠然迈着步子跟着的宋兆。   “你来追我呀?”她嬉笑道。   宋兆看着阳光下奔跑的倩影,心思撩动。在这个巍峨而又辉煌的皇宫里,这一抹身影是多么珍贵的存在啊。   “喂,你想什么呢?你追不追得上啊?”顾念一边倒退着行走,一边打断宋兆的思绪。   宋兆掀了掀嘴角,低声说了句“幼稚。”可他又不能否认,他太喜欢这个幼稚的小女孩了。朗声道:“你再不跑,我就要追上了?”   顾念大叫了一声,转身就跑。眼看着佑生宫近在眼前,便大声呼救道:“佑生救驾!”   与此同时,皇甫佑生正拎着一根棍子,追打着一个少年。那少年一边大喊着“哥哥饶命!”一边左右闪躲。   少年武艺加身,身形矫健,几个飞纵眨眼间便奔到宫门。   “哥哥饶命!”   “佑生救驾……啊……”顾念只觉得头上撞到一个硬物,随之眼冒金星。   “小心!”不知说这话的是宋兆还是皇甫佑生,可是,即使他们再尽力也赶不及了。   顾念知道,她的头又要和大地接触了,这一次可能会直接把她的生命值归零,妥妥的挂掉。   心思沉重间,只觉腰上一紧。   那少年手疾眼快,在二人都失重的状况下依然保持着绅士风度。他抓住了‘漂亮姐姐’的腰带,在空中将二人掉了个个,用自己的身躯做了人肉垫。   只不过……呃,没掌握好力道。   他的手里始终攥着那条腰带,以至于和本人脱离了都不知道。   顾念迷迷糊糊从他身上撑起来的时候,正赶上一场不知名的闲风。衣衫飞舞,那少年有幸闻到了少女的馨香,看到了无限的春光秀色。      ☆、第017章      顾念看着这个舍身相救的少年,惊讶道:“你……你流鼻血了?”随即感到身上一轻,整个人被提了起来。   宋兆解下披风将她裹住,交给刚刚赶来又惊呆了的侍女。然后提起地上还在发呆的少年,一顿胖揍。   那少年呆呆的受了两拳,才想起反击。   二人都是自幼习武,于武艺都颇为精通。众人看着他们姿态潇洒又招招凶险,都过足了瘾。   皇甫佑生看了一会,便知弟弟抵挡不住。宋兆练的是阳刚路子,打斗的时间越长,越能显出长处来。而弟弟年纪尚小,内力自然差些。若不是他以灵巧见长,宋将军又手下留情,恐怕早就支持不住了。   这般情况,只好去求顾念,“陛下,那少年是佑生的弟弟。不小心冲撞了陛下,请陛下看在臣弟年幼的份上网开一面吧?”   顾念理好了衣衫,正看得兴起,安慰道:“没事。朕看宋兆很有分寸,不会真的打伤他的。”   皇甫佑生翻了翻白眼,心道:您不就是没看够吗?   顾念抻了一会,拍了拍手叫停了两人,“好了好了,一点意外。宋将军不必动怒了。”   二人罢手,皇甫佑生连忙引荐道:“陛下,臣弟佑泽。”指了指在一旁擦鼻血的少年,“还不快过来参见陛下!”   皇甫佑泽红着脸,端端正正的跪下行礼。   “抬起头来。”顾念端详了下,五官俊美,眉眼间自有一种风流的气质。不由夸赞道:“这孩子,跟你长得还真像。”   皇甫佑生瞥了宋兆一眼,“谢陛下夸奖。这孩子顽皮,方才竟把陛下赏给臣的青瓷花樽打碎了,臣正要治他的罪呢!”   皇甫佑泽一听,连忙辨道:“姐姐明察,佑泽不是故意的。可是哥哥说那是您赏的,有意义,非要打我二十板子。”   皇甫佑生气的脸色发白,“什么姐姐。那是你嫂嫂,要叫陛下。”   顾念一笑,“你多大了?”   佑泽答:“十五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“倒是可以做我弟弟,身手又这么好,因为了破瓶子挨板子确实不值。”她说着解下腰上的玉佩来,塞到皇甫佑生的手里,“这个当是赔你的。给朕个面子,别追究了。”   佑生面上一喜,还未及道谢,佑泽抢先叩头道:“谢陛下大恩。佑泽以后要为姐姐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请姐姐也赏佑泽一个物件吧?”   一直立在一旁默不出声的宋兆,此刻忽道:“臣恭喜陛下得一良将,臣今日也跟着开了眼界。头回听说讨赏的。”   顾念白了他一眼,“孩子心性嘛,姐姐也该给个见面礼。”她在怀里摸了半天,终于摸出一把折扇来。这是她新晋收藏,准备装逼用的。结果还没装上,倒是拿来救急了。   佑泽双手结过,迫不及待的拿去端详了。   哥俩皆大欢喜,就宋兆脸色越来越黑,紧抿着双唇,甚是不悦。顾念一碰,他立刻被转身去,十足的傲娇。   “好了。”顾念低声道,“我身上可真没东西了,想给你什么只能脱衣服了。”   宋兆脸色一变,“臣不要衣服。”   “那不就得了。”顾念笑笑,“回头去我宫里自选去,相中什么拿什么。”   宋兆看了她一眼,“臣不稀罕什么物件。”   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顾念眼睛一亮,心里这般想。   宋兆忽然俯身凑到她耳边,“我要你。”   顾念一抬头,对上了那炽热的目光。   该死!这颗破心脏一点定力都没有,简直要跳出来了。   “姐姐救我!”佑泽在树上求救,“哥哥赖皮,非要跟我换东西呢!”   顾念趁机退了几步,离宋兆远些。相比于那位将军,她还是觉得眼前这对兄弟好对付些。   “下来听封,朕保证你没事。”   皇甫佑泽一个飞身,稳稳的落地。   顾念朗声道:“即日起,封明亲王之子皇甫佑泽为御前贴身侍卫。明日着朝臣定下品级和俸禄。”   “谢主隆恩!”皇甫佑泽满心欢喜。   佑生却立刻请辞道:“陛下,佑泽年纪尚小,行事毛躁,恐怕不能堪此大任啊!”   顾念摇头,“朕看他很好。即日起你随朕起居,你的任务主要就是贴身保护朕。一日三餐都随朕一起,小环回头把偏殿收拾出来,给佑泽住。对了,你若是离不开你哥哥,晚上在这也行,倒是不远。”   皇甫佑泽哪能愿意和这个哥哥在一起啊,有了姐姐就知足了,“臣能离开,可以日夜保护陛下。”   顾念一拍手,这事算成了。她带着众人继续巡视后宫去了,佑泽早就跑回屋里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去报到。皇甫佑生叹了口气,吩咐内侍道:“给父亲写信请安吧,问问归期。另外,说待他回来,我一件事要与他谈。”   这内侍是他多年心腹,多了一句嘴:“主子要谈什么?”   皇甫佑生冷哼了一声,阴阳怪气的说了句:“他的另一个儿子也要飞了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待巡视完其他几处,顾念与宋兆挑了僻静的小路回正元宫。宫女太监们出于各种心思,远远的跟着。   顾念回头看了一眼,无奈的笑笑。   宋兆捕捉到了这个表情,道:“陛下不必在意,日久见人心。陛下既然有心改过,就能经得起考验。”   顾念舒了口气,摇摇头,“可惜朕未必有那么多的时间。”   宋兆不懂,顾念也不愿他就此追究,便岔开话题道:“你觉得楼皇婿如何?”   宋兆回:“人品贵重,待人待事也公正。不争宠,很识大体。”   顾念道:“你似乎话里有话。”   “臣只是有种感觉,但无凭无据,不知该怎么说。”   顾念一笑,“朕替你说了吧,他不喜欢朕。所以他不争宠。”   宋兆一愣,“陛下可有证据?”   顾念四处看了看,压低了声音,“这样的事不用证据。朕是女人,会看眼神的。他看朕的样子,不如他看内务府的那个蒋姑姑。”   宋兆寻思了一下,“皇上打算如何处置?”   顾念摇头,“再说吧,朕还没想好。”   宋兆沉默了片刻,道:“臣有疑问。”   “只管问。”   “今日陛下手皇甫佑泽为贴身侍卫,是刻意还是临时起意?”   顾念笑笑,不说话。   宋兆有些尴尬,“陛下是在笑臣愚钝?”   顾念摇头,“你是将军,心思习惯用在战场上。想不明白很正常。朕之前也不懂,近日忽然就会了。这叫‘以己之矛攻己之盾’,你回去告诉宋大人,他会明白明天要说什么的。”   宋兆点头,“是臣眼拙了,还以为陛下和臣一样,对治国之事甚为懵懂。”   顾念调皮撇撇嘴,“你以为我真懂啊?我这是现炒现卖呢!”   宋兆笑笑,每次听到她自称‘我’,都会莫名的心情好。  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,顾念忽道:“有几件事,必须要告诉你。回去也请你代为转达给宋大人,并请他挑个合适的时候进宫一趟。”   宋兆道:“臣洗耳恭听,一定代为转达。”   “好,那接下来不管你听到什么,都要面不改色。”顾念舒了口气,两人停到空旷的湖畔,假装观赏湖光山色。随从们也都停下来,远远的站着。   “那日朕摔下台阶,之后便失忆了,此事不得张扬。前因后果,你可以等沈离城回京,亲自问他。他说宋家是朕可托付之人,所以天下除了他以外,朕只打算告诉你和宋大人。”   宋兆镇定了一下,坚定道:“陛下放心,宋家可托付。”   顾念听他说话总觉得心里安稳,轻声道:“好,第二件事。沈离城验出有人对朕下毒,朕怀疑是后宫的人做的。一会朕便着人去查,但问题是朕的人只能在宫里查,宫外还需要宋大人着可靠地人将朕后宫的每个人摸一遍底。”   “此事不难。只是,下毒一事……陛下身体可好?”   看他一本正经,顾念忍不住莞尔,“你看我现在有问题吗?”   待他脸红,顾念又觉得不好意思了。干咳了一声,正色道:“还有,朕要做一件大事。你需帮朕保卫疆土,不受外敌干扰,让朕安心的清理内患。”   宋兆靠近了些,在宽大的锦袖下握住了她的手,“你放心。”   顾念心里一乱,连忙抽回来。心虚的看了看四周,局促极了。   宋兆皱了皱眉头,“臣后日就进宫了,陛下有什么好怕的?”言下之意,你早晚是我的女人,拉个手怎么了?   顾念嗔怪的瞪了他一眼,“正要跟你说这个,你不必进宫了。”   “什么?”宋兆忽然提高了音量。   顾念连忙捂了捂他的嘴,低声道:“喊什么呀?此事我还没开始运作,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啊!”   宋兆拂开她的手,不悦道:“此事不劳陛下运作,如期就好。再说,臣进宫和陛下的大事并不冲突吧?难道今天陛下找到了帮你打架的人,就这么着急赶臣走了?”   顾念怒道:“你胡说!我还不是为了你好,堂堂大将军,大好男儿,何必入朕的后宫让天下人指指点点。”   看顾念气的胸口起伏,绷紧了一张小脸,宋兆缓和了语气,“臣知道陛下的苦心。”   “你明明不知道。”   宋兆莞尔,承认道:“好,臣是不知。但臣心甘情愿。”   顾念背过去站着,不再理他。过了许久,方道:“随你。”然后撇下他,独自走了。   宋兆在其身后朗声道:“臣,告退。”   当晚,御书房多了两道折子。   一个是丞相府的。高重言字体端正而严谨,写出的话却让顾念喷了茶。   他写道:“宋将军到臣的府上寻衅斗殴,可否为陛下驱使?”   顾念张大了眼,连忙翻找出将军府加急送来的那道折子。   展开便看到宋兆笔迹遒劲,言简意赅道:“臣给陛下报仇了。”   从两个人的语气上可以判断斗殴的结果,当然是宋兆赢。   顾念哈哈大笑了好一会,提笔在高重言的折子上批道:“不是朕让的。但是,活该。”然后画了个笑脸。   在另一道折子上回了一个字,“好。”   批完顾念叫人传礼部侍郎进宫。既然他非要来,便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吧。   ☆、第018章   第二日,皇甫佑泽正式搬进了正元宫的偏殿,随同顾念一同上朝。   皇甫家的小儿子成为了女帝的贴身侍卫。这道旨意一颁布,立刻引起众人的侧目。好像顾念不是找了一个内侍,而是又多了一个男宠。   几个明亲王的门生对视了一下,正打算斡旋一下,给此事留个余地。可一众老臣们已经抢先一步。大殿内一片恭贺之声,夸赞陛下英明,赞赏皇甫佑泽年少有为。   念在皇甫家的功勋,佑泽的官衔破格定为四品,授‘精忠侍卫’之名。   在女帝的身边多了一个皇甫家的势力,表面看起来似乎是件极好的事。被提到至关重要的位置,被授予与众不同的赏赐,当然也赋予了他艰巨的任务。   朝堂上,大臣们一面称贺,一面这样说道:“日后,陛下圣体安康就要靠精忠侍卫护持了。”   顾念暗暗得意,她特意给他加了精忠侍卫的头衔。一是提醒他的职责。二是提醒自己和众人,他是精忠侍卫不是皇甫侍卫。   佑泽和佑生不一样。虽然他表现的不骄不躁,英俊挺拔的站在那里接受大家的恭维或者赞许,还有随之而来的压力。他表现的很成熟,可是顾念心里明白,他不是那个会圆滑世故、把内心藏起来的皇甫佑生。   虽然他们流着同一个家族的血液,可是骨子里是不同的。顾念看佑泽的眼神就能够知道,他还是孩子呢!   下了朝,佑泽难掩兴奋的围着顾念说东说西。他是贴身侍卫,自然要于无形中告诉大家:他是顾念身边第一等亲近的人。   “姐姐,我听哥哥说前几日那帝师欺负了你,可要佑泽前去教训他?”皇甫佑泽最苦恼的事,就是自己身无寸功。一点事也不做,留在姐姐身边有什么用呢?   顾念笑笑,“多大一点事儿,你们就这么不依不饶的?再说帝师已经罚过了,也有人教训过了,你就别记恨这事儿了。”   佑泽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,闷闷的不说话。   他发育的早,十五岁的身形比十八岁的顾念还高一点。走在前面,垂头丧气的样子,活像一只被推开的巨犬。   顾念心疼这个弟弟,挽了挽他的胳膊,劝道:“你不用着急,这才第一天当值,难不成希望有人来行刺你才高兴?”   佑泽一窘,“当然不是,佑泽希望姐姐好好地。”   顾念敲了敲他的头,“那还气闷什么?”   二人说说笑笑,忽有人来报,说宋大人前来商议大婚事宜。顾念道:“请他去御书房吧,朕这就过去。”   她略一沉思,回头对佑泽道:“你一定想见见那个人,朕成全你。带两个人,请帝师到正元宫等我。告诉他,清和居太远了,朕日理万机,没工夫花时间过去,以后授课都得在正元宫。”   佑泽高高兴兴的领了命,乐颠颠的去了。   顾念看着他的背影远去,急步赶去了御书房。   那日,顾念和她的未来公公宋大人密谈了一个时辰。没人知道他们说什么,只是后来宫里有流言说宋公不舍独子入宫和一众男宠同流,所以逼帝师驱散了很多平常就爱拈酸吃醋的男人。  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,这些流言是小环传出去的。她的主子,自然是女帝。   密谈之后,顾念心情大好。悠悠闲闲的用了些点心,才往正元宫溜达。   佑泽远远地看着顾念的仪仗来了,忙迎上去。   “人呢?”顾念问。   佑泽嘿嘿一笑,“里面晾着呢!连杯茶水都没送。”   顾念想想那日的屈辱,一点也不心疼。反而说起了风凉话,“成,上回朕去清和居也没讨到茶呢!”   佑泽心里一喜,暗自后悔没多给帝师点颜色。快步随着顾念进了殿门,二人大眼一瞧,只见殿中有一白衣青年负手而立。背影清冷孤傲,不知想着何事出神。   小太监尖着嗓子高喊:“皇上驾到!”   那人回过神来,撩起下摆,恭谨而拜,“臣严奕生拜见陛下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  顾念端坐在暖炕上,拨弄着暖玉的棋子,暗自沉思。   众人屏息静气冷眼瞧着,地下跪的人也毫无声息。   过了半晌,顾念许是顺过气来了,温声道:“帝师请起。”   “谢陛下。”严奕生语调平缓,无一丝波澜。   他优雅的理了理衣衫,昂起首来。立在众人环饲的大殿之中,那般落落坦然,无一丝局促忸怩,浑身都散发着出众而高贵的气质。   顾念不得不承认,他让人心动。   他很美,他的美是一种隐忍到极致的美。好像是冰川下的汹涌波涛,磅礴而低调。相比于皇甫佑生精致的五官,宋兆逼人的气势,严奕生胜在内敛。他把一切情绪都收敛起来,温和而平静。   顾念避开他审视的目光,心里莫名的虚了。心里暗晒自己:到底是个纸老虎,在这个老狐狸面前,必然露怯。架子呢,是白摆了,底气不足啊。   她沉吟着开口,“朕最近实行了一些新政,帝师可知道了?”   严奕生回道:“是,臣知道了。”   顾念心里高兴,他知道了等于他知错了。错怪自己昏庸什么的,虽然这话他没说,但也能让人觉得得意。她翘了翘嘴角,“那你怎么看?”   “陛下虚心纳谏,有意痛改前非。这……这很好。”他迟疑了一下,看着始终微笑着的天子。   眼前人明媚如花,大概是因为这微笑过于晃眼,让他有些无措吧?帝师暗自这般想。   这人竟然会结巴?顾念松一口气,总算还是个人。略略放心,语气也轻松起来,调笑道:“朕以前的过,你罚也罚了,打也打了。虽然好悬没把朕打死吧,但朕想你也不是故意的。至此,就算扯平了。”   顾念走到他跟前,诚恳道:“今后在这里授课,你有空便过来。人人都说帝师学识渊博,父皇信任你,朕也信任你。以后还要请帝师多多指教,朕会虚心学习。政事上也需要你给些和那些大臣不同的意见。不过,朕从前实在是荒废了学业,根基差些,还请帝师多多费心。”   她稍稍俯首,双眸狡黠,神采飞扬,恭敬又不失王者气概。   严奕生不觉稍稍挪后了半步,避免气息的纠缠。“教导陛下,是臣的分内之事,必定知无不答。”   顾念很满意他的回答,至少她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敌意或不满。有气度的男人,值得一交。她对众人摆摆手,“你们下去吧,朕要上课了,没事不必过来打扰。”   皇甫佑泽挑了挑眉,没有动。   “佑泽。”顾念提醒了一下。   皇甫佑泽看着她,眼神里满是祈求。他心想:我的任务不就是保护你吗?帝师就是一号危险人物,此时必须在啊!   顾念清了清嗓子,温言劝道:“你去殿外练武吧,朕和帝师都不会武功,你得练好了功夫才能保护大家啊!”   她这话有好两意思。一是告诉严奕生,佑泽就在殿外,他不能把她怎样;二是告诉佑泽,帝师并不会武功,他不会威胁到自己的人身安全。   皇甫佑泽虽然明白,还是老大不情愿,“哦”了一声,慢吞吞的挪了出去,关上了殿门。   顾念笑了笑,做了个请的手势,“帝师不必拘束,请坐吧!”   二人在书案前对坐,严奕生开口:“陛下今日想学什么?”   顾念忽闪着眼睫,恍若不经意的道出自己心底迫切的念想,“朕想做一个好皇上。想学习治国之道,用人之法。你看那——”   顾念指着殿内的楠木漆柱上挂着的八个大字,道:“政通人和,百废俱兴。这就是朕的目的。”   严奕生沉吟半晌,“恕臣直言……”   顾念打断他的话,“就是要你直言,若是遮遮掩掩、胡说八道的违心之论,也对不起你那日的那番话了。”   严奕生被噎了一下,面若冰霜,“治国之道容易,臣只怕陛下整日想着男女之~欢,治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。”   顾念哈哈大笑,“朕这几日就把人散了,这个你放心就是。”   严奕生盯着她的神情看了许久,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一些狡诈或者虚伪来,可惜并没有达到目的。难道……人真的能在短短几日内脱胎换骨吗?   他质疑,可是眼前的状况像是一个诱惑极大的迷局,他忍不住要进去探视一番。   他捉了一支笔,蘸上青墨,在白纸上勾勒。   “顾渊是一个国家。一个国家就会有它的疆域、子民,想要疆域稳固,要解决外患。想要国泰民安,便需除去內忧。”   他笔下如生花,勾勒出一幅顾渊的疆域图来。   “外有姜隰、奥其、风池等国虎伺。奥其、风池都是小国,他们疆域不如我们大,子民不如我们多。当今奥其扰我边境,宋兆将军前去,定能平顶此患。   姜隰国地广,国力与我们相比虽然弱一些,但已经算是强敌了。万幸的是,先皇高瞻远瞩,留他们的皇子在宫中为质,目前可以暂且放心。”   顾念点头,认真记下。   严奕生又道:“内患说起来很复杂,简而言之只有四个字:皇甫昼明。”   ☆、第019章   顾念一怔,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。一度以为深宫之中,除了自己,都是会隐藏的人。   可眼前人毫不遮掩,他说的清楚明白。   为什么?她在心里画了个问号,却并没有问出口。   严奕生低声道:“朝中结党营私者屡禁不止,说到底是碰不到根。可是说到底,不是碰不到,是不敢碰。他有地位,也有雄兵。这些年来,还培养了无数门生。朝中军中都有他的党羽,甚至连陛下的身边都是皇甫家的人。”   顾念看了看窗外,不远处有一少年矫健的身影。手中宝剑上下翻飞,九月的天气,少年依然挥汗如雨。   “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,”顾念轻声道,“可是,怎么活,可以自己选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自从女帝从台阶上摔下来,整个皇宫一下子变得特别忙碌。好像大家一下子有了做不完的事情,正元宫迎来送往,终日不停。   傍晚时分,明华殿夜宴。   顾念只请了四个人,伴君温庭之,雅侍苏与杭、赵锐、易岚。   四位都是少年俊杰,人品风流,气度非凡。同桌用膳,让向来自诩为‘普通人’的顾念觉得自惭形秽。只能多饮几杯,壮壮胆色。   酒过三巡,终于开口。   “从前……朕荒唐任性,做了许多不应做之事。想来一句抱歉,如何悔恨也无甚卵用。众位都曾是朕的枕边人,俗话说‘一夜夫妻百夜恩’,唉!”   她叹息了一声,起身举杯道:“请诸位看在这番恩情上,原谅朕吧。”   话已至此,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?都是汉子,也不藏着掖着。   赵锐率先道:“之前臣是有些不满。但是陛下这样坦荡,臣佩服。”   众人点头,温庭之道:“大家都是这个意思,从前我们服侍陛下也常有不尽心的时候,也请陛下一并原谅了吧。”   大家满饮一杯,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,不免露出轻快的笑意。   温庭之敬了顾念一杯,缓缓道:“陛下在前朝励志图治,已经很辛苦了。后宫实在不应该再给陛下添乱,但是臣等走之后,陛下身边恐怕一时找不到可心的人了。”   一直沉默的易岚,开口道:“陛下若瞧得起易岚,易岚愿留在后宫供陛下驱使。”   顾念感激的看了他一眼,“易岚,朕会记住你这份心。但要你们离宫,的确是朕的本意。就算那些大臣们不逼朕,朕也会这么做。你们有济世救国的才干,若能一展抱负朕会不忍心的。再说,也是顾渊的损失。”   几人相视,心中颇为震动。原本以为就是来吃个饭,结果吃着吃着,命运都改变了。   顾念昨夜查看后宫众人送来的书信,大部分人还在犹豫。或许是对自己不放心,或许是真的没想好,对于离宫的提议既没接受也没拒绝。再有,就是如三为皇婿和林笙,明白表示不会走。剩下的,就是桌上的四位。   他们要离宫,也要成就些功名。   顾念查问四人的家世,都是忠良之后,不由对他们更为愧疚。再加上近日对他们的观察,的确都是可靠之人。沉吟一番,低声道:“此间没有外人,朕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。   如今的朝局看似无波无澜,实则暗流汹涌。朕要拨乱反正,顾渊国必将要承受一番风雨。”   温庭之道:“陛下若能成事,是功在当代,利在千秋。经历些风雨也是值得的。”   顾念道:“不管值不值得,朕还是希望少一些牺牲。”说着对小环使了个眼色。   小环、小叮当各捧了一个漆盘出来,上面各摆了四道旨意。   顾念继续道:“这场风雨,朕不是非要你们参与。摆在你们面前的,是两道截然不同的圣旨,也是两条不同的路。一道圣旨是去内务府领取千两黄金,从此获得自由身。   另一道,是朕可以安排的你们去的地方。其中涉及六部,与朕日后的大计也必会有关。但是你们也别紧张,我并不是一定要你们为朕所用。   毕竟此番祸福难料,生死攸关。朕只有一个请求,如果真到那一天,即使卿不愿助朕,也不要助纣为虐。”   四人从二人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圣旨,颤抖着展开来看。那的确是完全相悖的两道圣旨,也是女帝为了表示歉意交出的赔礼。   朱红的帝印印在上面,昭示着女帝的一片真心。   一个曾与自己亲密过的女人,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,一个要为天下勤勉的君主,忽然混成了眼前的一个人。如何不让人震动?   她句句真心,字字泣血。毫无迟疑的亮出底牌,在波诡云谲的后宫,等同于背对着众人。这份信任,又让人如何不动容?   四人心绪澎湃,起伏的情绪下,内心却越发坚定。不约而同的高举圣旨于顶,端跪而拜,“臣等愿为陛下粉身碎骨、肝脑涂地。”   顾念一时也是热泪盈眶,连忙扶起众人。着人撤去筵席,移步到内室密谈。   顾念的安排,除了考虑个人能力和大计需求之外,也受到了一些限制。毕竟皇甫昼明朋党众多,像兵部这样的地方,她就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人进去。   为了隐蔽,她甚至不打算让众人出现朝堂上。他们最好有实权,不张扬,低调办事,远离是非。   “与杭,”顾念不知不觉地换了称呼,“你先到刑部行走,等有了机会,朕再给你更合适的位置。”   苏与杭领命,“臣定不会陛下的期望。”   “庭之,你心思细腻,运筹帷幄不输丞相。定能够帮朕看管好朕的钱袋。户部尚书宋大人可以信赖,但你在人前还是注意不要跟他交往过密,以免引起众人的怀疑。”   温庭之领命,“陛下放心,臣心里有数。”   “赵锐,”顾念看着稚气未脱的少年,颇有些担忧,“你年纪尚小,遇事难免冲动。朕希望你能沉住气,不要鲁莽冲动。此次安排你进入禁军,保卫皇城安全。你先探查一番,日后有了把握,再替朕去收揽人心。”   赵锐道:“臣在后宫也学到了很多,此番身负重任,一定谨记陛下教诲。”   顾念又道:“谨言慎行就好,也不必过于勉强自己去迎合别人。那样收揽下的人,朕也不会信任。”   赵锐道:“陛下放心,臣一定不给陛下丢脸。”   顾念笑笑,放松了些。继续道:“易岚,朕派你去礼部。这是个闲职,并不是你能力不够,是朕能力不够。吏部主管全是明亲王的门生,朕想让你去,等于送你去虎口。如今是个权宜之计,你先瞧着,等待时机。”   易岚拱手,“陛下放心,易岚会寻找机会,给陛下寻找一个突破口。”   顾念击掌道:“如此甚好!”   密谈之后,四人回宫收拾细软。易岚最后一个离开,取出怀里的一道圣旨,道:“臣没想到陛下能有胸襟,给臣备了一条退路。这是陛下的心意,但臣不要。”   他说着,将圣旨置于烛火上焚烧了。   面对顾念惊讶的神情,易岚平静道:“臣想要一心为陛下鞠躬尽瘁,这是微臣的心意。”   言罢,恭谨告退了。   天亮的时候,宫里使出了二十几辆马车。车队里面,除了女帝特意安排好的四人,都是素日在宫里横行的张扬之辈。顾念讨厌这样,早早把他们撵了出去。   顺便想,有这样的人陪着,就不怕那几个过于惹人耳目了。   这些人走后,后宫一下子清净了许多。   帝师问:“陛下还要送人走吗?”   顾念微微一笑,“当然啦。不过有的人平常没什么过错,朕不想让他们盲目的出去。等他们想好了告诉朕,朕再去安排。”   帝师又问:“陛下身边都没人了,怎么办呢?”   顾念磨了磨牙,“朕不是有你吗?”   帝师红了脸,“臣在和陛下说正经的。”   顾念扑哧一笑,偶尔调戏一下美男子,治国都不觉得累了。看着帝师绷着脸,带着忿忿之意看着自己,顾念不得不收敛一下。   “咳咳,”她讨好的推过一杯热茶,“帝师请喝茶。”   帝师接了,依旧绷着脸。   顾念只好实话告知,“其实呢,人都走了也没关系。因为朕要治国,不能被男色所误。朕呢,现在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女子。”   毕竟,时间不多了。   这一句话,她偷偷在心里说。   帝师缓和了神色,“臣看陛下不是想清理掉所有人,也许只是想留下可靠地人吧?”   顾念嘴一撇,心说:“就你话多。”不过他这话也不全对,顾念没正面接着。插科打诨道:“什么也许也许的,也许朕是心疼宋将军。不想他吃醋呢!”   帝师沉默良久,淡淡道:“也对,陛下不会一个人的。你不寂寞。”   顾念忽然抬头,停下笔,看着刻意埋头文案的帝师。心道:“难道你寂寞吗?”   一缕微风吹到身畔,好像有些秘密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发开来。      ☆、第020章   大红的丝绸,大红的灯笼,大红的喜字,整个顾渊皇宫都披上了喜庆的色彩。   宋兆定的位分是皇婿,不是皇夫,有这样的待遇,已经是顾念的特别安排了。这和之前‘一切从简’的说法几乎相悖,恐怕之后又要收到御史们的谏言折子了。   这些,顾念不在乎。于宋兆,她既有感激,又有亏欠。出现一些麻烦,也顾不得了。   九月初八,是个黄道吉日。   这日清早,佑生宫里的主子早早起来了。因为他有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,就是叫女皇陛下起床。这些天以来,风雨无阻,无一日耽搁。   内侍服侍佑生起身,好心劝道:“主子今日别去了吧,陛下上回不是说让二公子叫也是一样的。”   皇甫佑生一脸不悦,心道:“那怎么能一样?佑泽已经是贴身侍卫了,他天天跟陛下在一起。难道还要夺哥哥这一点恩宠吗?”他嘴里不说这些,只道:“本来也睡不着,硬躺着做什么?”依旧大步去了正元宫。   皇甫佑泽练完了晨功,便遇上前来叫醒的兄长。   “哥哥。”他快了几步,请了个安。   皇甫佑生看着弟弟一脸薄汗,不由一笑。暗笑自己较什么劲呢?这些个细碎的心思,恐怕自己这个傻弟弟一点都没不知道。   他从怀里摸了个帕子,递给佑泽,“擦擦汗,如今天气也凉了。早起练功,多穿一点。”   佑泽笑道:“我体力壮,穿那么多不方便动。”   佑生摇摇头,“总有你说的,得了,快进去洗洗吧。”   佑泽进了偏殿洗漱,佑生推门进了正殿。小环和小叮当在妆台旁整理朝服和大婚的喜服,见了皇甫佑生,忙行了礼,低声请了安。   皇甫佑生掀开帘子瞧了瞧,问道:“陛下什么时候睡下的?”   小环道:“三更才睡下。”   皇甫佑生皱了皱眉,“怎么越来越晚了?你们也不提点着。”   小叮当抱屈,“奴婢们说了皇上也不听啊。”   顾念翻了个身,迷糊着问道:“什么时候了?”   皇甫佑生瞪了二人一眼,温声道:“还有些时间,陛下再睡会儿吧。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,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多温柔。   顾念睁开眼,便看到他那般神情,调戏道:“怎么着?心疼朕了?”   皇甫佑生握了握她的手,没吭声。   顾念抽出手来,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。心说:“这可能就是命吧?明亲王啊明亲王,你折磨的我夜不能寐。你的儿子却会为了心疼。”   她挣扎着起来,舒活了筋骨,洗漱一番,准备早朝。   皇甫佑生道:“臣来的时候见御花园西侧的云浮宫修葺一新,换了牌匾,说是给宋将军用的。”   顾念不经意道:“他今日进宫,日后自然要有自己的宫殿。”   皇甫佑生沉默了半刻,又道:“听说那个‘圣华殿’是陛下亲赐的名字?”   顾念也没瞒着,道:“那个有保护神的意思,给他也合适。”   皇甫佑生心里一哽,酸道:“陛下不觉得太过偏心了吗?都是进宫,就他得陛下赐名。刚才看见那些太监们还在装饰红绸呢!陛下也不管管,说了要勤俭,礼部的人真的越来越愿意自作主张了。”   顾念见他这般,也不客气的提高了音量,“礼部不敢,那是朕让的。你要是这也要争,朕一会也给你赐个名字。以后你那别叫佑生宫了,叫吃醋宫吧!”   皇甫佑生一急,怒气冲冲的磕了个头,“臣领旨,臣这就回去换匾去。”言罢拂袖而去,气的顾念踢翻了凳子,抱着脚喊疼。   “哥哥,”佑泽在殿门口拦下佑生,劝道:“你这又何必呢?”   皇甫佑生推开他,冷冷的丢下一句,“你懂什么?”   傻弟弟,你懂什么呢?哥哥喜欢上一个女人,虽然知道她不喜欢我。可是私心里,还是不愿意她喜欢别人的。这种嫉妒,你不懂。   顾念出门时正看到佑泽在门口呆呆的站着,便搥了他一下,“怎么了?你也要和朕生气?”   佑泽连忙摇头,“陛下是姐姐,佑泽不生气姐姐的气。姐姐高兴,佑泽就高兴。”   顾念一愣,脱口而出,“为什么?”   佑泽眼里蒙了一层雾,“因为佑泽没有哥哥那么贪心。佑泽能天天见着姐姐就知足了。”   他抬头看了看顾念,勉强露出一个笑容。转身道:“佑泽去看看轿撵好了没有,姐姐该早朝了。”   顾念立在原地,看着他仓惶离开的背影,心中久久不能平静。不是不知道佑泽的心思,只是以为那是小孩子的悸动罢了。很快会过去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却不知何时,他已情根深种,不可自拔。   上了朝,他依旧如往常那般安安静静的站在那。顾念不问,他便一言不发。顾念问到他,他就会知无不答。   顾念诧异:难道今早那个满腹委屈的少年不是他吗?或者,佑泽忽而长大了。不再是个单纯的十五岁少年,或许,他已经懂得爱了。   下朝回来,顾念便换上了喜服。重新梳头上妆,做一个娇艳的新娘。   “陛下,”小珮进来禀报,“姜隰国王子卓而玉求见。”   顾念老早就想见见这个人了,他主动来了当然再好不过。便请他进来,一睹真容。   原以为这个王子在京为质,就算是好人也经不住这样的屈辱,十之□□都会畏畏缩缩的。然而一见,却暗暗赞叹起来。卓而玉人如其名,卓尔不凡,玉面郎君。非但没有那种寄人篱下的哀戚,反倒隐隐散发着王者之气。   这边卓而玉久未面君,此刻也有些惊疑。眼前人虽还是之前的容貌,气质上却完完全全换了个人。之前那个花天酒地,荒淫度日的君王去哪了?怎么今日这个化个妆都像心系天下的样子?   “皇上,您好像变了。”卓而玉含笑道。   顾念不动声色的继续描眉,“白了还是瘦了?”   卓而玉笑容扩大,道:“陛下又白又瘦。”   一句话,说的大家都笑了。顾念道:“你来的不时侯,朕还要梳妆,你不介意吧?”   卓而玉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,“那我就坐着了,希望皇上也不介意。”   于是几个侍女给顾念梳头,小环去给卓而玉斟茶。   卓而玉问道:“听闻陛下今日很勤勉,不知这是为何?”   “分内之事罢了,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。只不过一时还没个头绪。所以,朕很好奇,若是你治国,会怎么治?”   “顾渊地大物博……”   “朕说的不是顾渊,”顾念打断他的话,道:“朕是说,如果你治理姜隰国,会是怎样?”   卓而玉脸色一变,手中的杯盏险些脱手。   他看了看专心于铜镜前的女帝,镇静下来。取出帕子拭了拭掌中的茶渍,缓缓道:“我不是储君,也不是长子,于治国的事没想过。”   顾念点了点唇上的胭脂,对着铜镜微微一笑。娇声道:“朕不信。”   卓而玉沉默了,待顾念皇冠加身,万事周全,方开口道:“若我来治国,当然要强国富民,百姓可以安稳度日,将士不必马革裹尸还。”   顾念拍了拍他的手臂,“朕知道了。改日你再过来,咱们会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谈。”   卓而玉笑了笑,“好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吉时到,顾念头戴轻纱,站在正阳门的宣誓台上,等着将军前来。   顾念环顾四周,人头攒动。不多时,主道上便涌出两列兵士。那是宋兆的亲信,前来观礼。   兵士们押着八驾马车,车上没别的,除了兵器就是兵书。一律用红绸系着,跟随宋兆一同来了。   宋兆没有驾车,他是马背上的将军,不惯那般安逸。他挑选了自己钟爱的黑麦骏马,系了铜铃,骑在马上,哒哒而来。   他飞身下马,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同心结,一步步走近。   不安、慌乱,又有欢喜。顾念心跳加快,不解自己为什么如此紧张。   宋兆隔着红纱看了看,知道她是君王切忌不会错。却又忍不住担心,若里面不是那人又如何是好呢?若不是她,岂不是大错特错。终身遗憾?   “陛下、将军,”看着俩人各自发怔,小环忍不住提醒道:“该行礼了。”   二人连忙回神,专心听着。   司仪是礼部最老的臣公,胡子都白的凄惨了,依旧不甘寂寞,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:“一拜苍天!”司仪的几十小童一并喊着:“谢苍天垂怜!”   二人面朝烈日,恭敬拜了三拜。   司仪继续高喊道:“二拜大地!”   小童们一并喊:“谢大地结缘!”   二人面朝黄土,磕了三个头。   司仪偷偷咳了两声,喘了口气,用力嘶喊道:“三拜祖先!”   小童们齐喊:“谢祖先成全!”   二人面对着祖先牌位,一拜再拜。   “咳……礼成!”   顾念被扶起来,喜娘过来,脱去了她的鞋子,露出洁白的布袜。   顾渊的规矩,新郎要把新娘抱进喜房。且要白袜如新,不染微尘。   顾念心里嘀咕,从宣誓台到圣华殿,多远啊!万一宋兆一个撑不住,把她扔地上,说不定小命就要没啦……   正胡乱想着,只觉眼前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,一瞬间天旋地转。   “哎……”顾念惊呼了一声,连忙住口。   矜持!害羞!内心疯狂OS!  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,那人嗓音浑厚,好心‘安慰’道:“陛下放心,臣有的是力气。”   顾念莫名打了个冷颤,向他怀里靠了靠。      ☆、第021章   顾念靠在宋兆怀里,心跳如鼓。她从来不知道这条路有这么长,左想了一会不到,右想了一会也不到。双手紧张的绞在宋兆的脖颈后,用力到指节发白。   大概是她的呼吸过于慌乱了,宋兆实在不能装作充耳不闻。回想起上次从清和居抱她出来,大概也是这般恐惧。作为丈夫,该做些什么呢?或者,说点什么缓和气氛。   宋兆踌躇着开口,“陛下重了。”   尼玛!最讨厌别人说她胖!   顾念故意扭了一下,哪怕明知道他看不见也黑了脸。   她愤愤道:“朕天天为国事操劳,当然要多吃点。再说看奏折什么的,又不消耗什么体力。朕忙的没时间运动,胖不是情理之中吗?你抱不动就说你抱不动,朕自己下来走就是了。”   宋兆手臂收紧,真怕摔着她。扫了眼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,低声解释道:“臣没有那样的意思,便是一直抱着,也愿意。”   顾念瞪了他一眼,“那还不累死你?”   宋兆认真道:“不会。”   顾念翻了个白眼,心道:“这个笨嘴拙口的呆子,调情都不会,还指望着在后宫争宠吗?”可是这么一想,竟然连怎么生气都忘了,反倒银铃似得笑出声来。   宋兆也随之欢喜,顺手捏了一下她的手臂,“你这心思我越发不懂了。”   顾念被他亲昵的举动吓着了,忽而害羞起来,咬着唇不再说话。   二人沉默着,听着彼此的心跳,透过衣衫感受着对方的温热,一时都露出新人的羞涩来。   宋兆抱着顾念大步进了新房,稳稳的将人放在床褥上。眼前人安然无恙,心里好似落下了一块石头,不由轻舒了一口气。   顾念嘟囔了一句,“看你,好像解脱了似得。”   宋兆挨着她坐下,捉了她的手握在手掌里摩挲着,温声道:“我说过要保护你,可真的把你抱在怀里,却又担心保护不好你。”   他叹息一声,好似自己也不懂自己了。侧头看了看,顾念摆弄着衣角,低头不语。   她该是什么样的神情呢?宋兆好奇。终于,拿起喜秤挑开了遮面的红纱。   圣华殿陈设精致,处处散发着新居的光泽。宋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宫殿,可是连正眼都没瞧。因为周遭的一切跟眼前的佳人比起来,的确不值一提。   红烛照红妆,顾念双颊微红,樱唇轻抿。双目顾盼生辉,怯生生的看着身畔的男人,欲言又止的样子。   宋兆取来两杯喜酒,递了一杯到顾念手里。二人交臂而饮,冰凉辛辣的液体入口,头脑清醒了一瞬,随即好似更加混沌了起来。   宋兆觉察到腹内的一团热火,便有些放纵了。伸手将人捞到怀里,抵额相对。  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,顾念挣扎着却无法闪躲。   宋兆看顾念像只被擒住了脚还在拼命挥舞翅膀的小鸟儿,娇憨可爱,便笑了笑。安抚道:“此间只有你我二人,不必害羞。”   顾念不敢和他对视,“你先放开我。”   娇妻在怀,却非要敬而远之。这简直比带兵打仗还难!宋兆咬了咬牙,兀自忍了。   顾念离远了些,缓缓道:“那日我说的话,你还记得吗?宋家忠心天下知,你的忠心我也知。不必非要为此留在这,勉强什么。你一个堂堂大将军,留在我身边做一个……也是挺委屈的。”   顾念不好说出‘男宠’那个字眼,含糊着吞掉了。   宋兆明白她的意思,好气又好笑,“怎么你就不能相信我进宫是因为喜欢你呢?”   “啊?”顾念真是吓了一跳,她可没忘了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他的样子。他明明是不喜欢自己的。而且,‘不喜欢’都是客气的说法。那时,他很厌恶荒~yin无度的自己,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。   “那个……”顾念问道:“你喜欢我哪点啊?”我改。   宋兆瞧了她一眼,单手解开自己繁复的喜服,口中不屑道:“喜欢你就是喜欢你,还分什么哪点?是你,就行了。”   是我?可惜我不是我。   顾念心里一凉,语气也是冷冷的:“既如此,就不必说了。朕今日还没看奏折,先去忙了。”她提步欲走,脚还没沾地,整了人个就被提了起来。   宋兆猛的将人扛在肩上,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她的屁股,训斥道:“怎么总是一付刺头儿的样子?一碰你,你就像那耗子炸毛了似得。”   顾念心里委屈,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?她都多少年没被人家打屁股了?这回突然给这么一下,简直比上次那几鞭子还让人觉得羞耻。她倒吊着,眼泪不受控制的砸在地上,悄无声息。   宋兆大概也觉得自己手上没轻重,生出几分悔意。抬手给她揉了揉,闷闷的转了个圈,将人扛到浴室里。   一放下,才发现顾念双眼通红,眼角泪迹未干的样子。   宋兆一慌,“怎么了?”   顾念死咬着唇不说话,只用一种恨恨的目光看着他。   这种恨意宋兆是无法解读的。只有她自己明白,她的眼泪不是因为他刚刚打了她,而是她刚刚明白他不爱她。   好像自己之前的好感都是一厢情愿罢了,之前的怜啊爱啊,都是偷来的。这种恍惚的失落感让人心里发酸,无法言说的痛憋闷的整个胸腔都疼了。   宋兆蹲在她身前,满心歉疚,“打疼你了?”   顾念瞪了他一眼,别过头去。   宋兆伸手到她腰后,吓的顾念一惊,“干嘛啊?”   宋兆暗示的看了一眼她的‘患处’,“我看看。”   看?看哪里?顾念脑子转过来,死死的抓住椅子,“不行。”   “给你上药。”   “不用!”那种地方上药,她还是死了算了。顾念果断拒绝,脸鼓得跟包子一样。   “好好好,你说不用就不用吧。”宋兆收回手,顺着她的小腿揉捏着,安抚着紧绷的肌肉。到了脚踝处,便伸手解下布袜来。白袜依然洁白如新,未染一丝灰尘。   宋兆有些沮丧的垂下头,沉思半晌,便自言自语道:“那日朝堂上你让大家说你的过错,而且还偏要我说。我心想一定要说到你的痛处,让你无言以对。谁知你一点也不生气,还虚心接受似得。”  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,“我瞧你端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样子,活像一只斗鸡,时刻准备掐架似得。但是别人说的对的时候呢,你又立刻铩了毛,乖巧的像只小白兔。   这两天,我总是纳闷:为什么从前我没发现你这么有趣呢?   那天从清和居出来。你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,说你害怕,让我救你。我当时就暗暗发誓,我一定要保护你,让你在我怀里,不受一点风雨,再也不让你那般害怕了。唉!”   宋兆叹息一声,摇摇头,“从前,总觉得你我的婚姻是我人生的污点。那刻起,我忽然庆幸这个安排了。”   宋兆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按揉着她的脚踝,继而道:“因为这么好的人,注定要成为我的女人,成为我的妻子了。”   他抬起头,坚定的目光让顾念退无可退,避无可避,只能沉溺在那样深情的目光里。   “是的,我的妻子。”宋兆握了她的手蹭着自己坚硬的胡茬,“我心里是这样想的。不管你当我是什么,我都视你为我的妻子。”   顾念再也不能控制自己,哭的泣不成声,泪落如雨。   这世间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吗?爱这个逞强的、脆弱的,长满了刺的自己?可是他言之凿凿,连目光都坚毅毫无瑕疵不可挑剔。   温热的吻落在流泪的眼角,落在颤抖的睫毛。   顾念闭上眼,感受着这份缱绻的温柔。   他的吻是带有宋兆风格的。一个一个,稳稳的落下,毫不敷衍。从眉毛到嘴角,终于印到她的唇上。   顾念迷失在那样的深情里,放肆了他的唇舌,不知不觉的微弱的回应着。   二人唇舌交缠,仿佛探询着彼此的灵魂。不确定、不信任慢慢在彼此的温度里溶解,化成空气里温暖的成分。   “兆……”顾念微弱的抗议了一下,“我……我喘不过气了……”   宋兆一看,自己的小新娘耳朵都红了,不由怜惜的吻了吻,“笨蛋念儿。”   顾念绞了绞手指,“不要叫念儿。”   宋兆挑挑眉,“那叫你什么?”   顾念挂在某人身上,娇声道:“叫我妻子啊,或者……眉儿。”   宋兆抱了妻子坐在椅子上,耐心梳理着她的碎发,低喃道:“眉儿?为什么是眉儿?”   顾念傲娇道:“就是喜欢这个名字。”   宋兆宠溺的吻了吻,“好,眉儿喜欢,我也喜欢。”   顾念兴奋的晃了晃脚丫,傻乎乎的笑了。   某人呼吸一滞,再度吻上了她的唇。   这个吻比刚才更迫切,更炙热,多了一些不容躲避的霸道。大手放肆的在娇躯上游走,迫不及待的探寻所有的秘密。   混沌中,顾念只觉得衣衫一件件离自己而去,直到肌肤感觉到一阵凉意,才猛然回过神来。   “不要这样。”顾念挣扎着,推拒着。   宋兆暗暗调整着已经加重的呼吸,声音难掩粗噶,“嗯?眉儿不喜欢我吗?”   顾念克制着陌生的悸动带来的奇妙的感觉,看着他微皱的眉头,连忙否认道:“不是的。”   宋兆心里涌起一丝欢喜,“你喜欢我?”   顾念点点头,“喜欢的。”   宋兆莞尔一笑,“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。”   顾念看着他高兴,自己也不觉露出笑意。可还是挣扎着躲开了他再度袭来的吻。   “不行……”顾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,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。   让已经准备提枪上阵的士兵们回营睡觉,简直残忍。宋兆无奈,看着不断推拒的小妻子,他决定对自己残忍一些。   宋兆叹息一声,“好,那为夫服侍你洗澡吧。”   “啊?不要!”顾念夸张的大叫了一声,随即看到了某人得意的脸。   宋兆敲了敲她的脑袋,笑道:“傻瓜,逗你的。要是真服侍你洗澡,还要一直听你说不要,我是不是对自己太残忍了?”   顾念红了脸,低声哀求:“我自己洗吧。”   宋兆抱着娇妻到浴池旁,恋恋不舍的吻了一下,“我等你。”   待宋兆转身离开,关上了浴室的门,掩住了一室的春光。   顾念扑通一声跳到水里,撒欢似的转了几个圈。水温灼热,玉璧冰冷,这一切原来都是真实的。   整颗心都被欢喜填满了,高兴的简直有些不知所措。脑海里回忆着方才的一刻,反反复复,甜蜜越来越多,好像周遭的空气里都是那人的气息,让人溺毙在这样的幸福里。   她恋爱了,她感到心动了。心跳好快,快乐的想要飞起来了。   还在犹豫什么呢?她想。   要不要冲过去?扑到他怀里,可以这样那样,或者那样这样。   顾念红着脸,扯过浴巾擦干了秀发,赤着脚出了浴。   足下的冰冷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。顾念浑身一僵,几不可闻道:“出来。”   那个数字乖觉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——59。      ☆、第022章      宋兆从浴室出来,洗了把脸,换上柔软的衣衫。躺在床上,望着明晃晃的红烛出神。   春宵一刻,春风得意。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,怎么能够平静?枯等了一会,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,拍门唤了声:“眉儿。”   里面很安静,听不到任何回应。宋兆暗自生疑,提高了声音:“眉儿?出事了吗?你不说话,我进来了?”   宋兆说着便要推门,忽听顾念在里面道:“我这就出去了。”   这声音幽幽咽咽,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清亮。宋兆皱了皱眉,随即又暗自安慰自己,定是自己太高兴了,一时听错也说不定。他躲在门侧,待顾念从浴室出来,便忽然身后将她抱住。   耳鬓厮磨,得意道:“吓着你了?”   顾念抿了抿唇,故作轻松道:“堂堂大将军,竟然偷听墙角。幼不幼稚啊?”   “幼稚?”宋兆皱眉,“敢说你不喜欢?”   顾念摇摇头,低声道:“不喜欢。”   宋兆将人打横抱起,威胁道:“再问一次,喜不喜欢?”   顾念泪盈于睫,不肯回答。   宋兆看着心疼,只得将人轻放在床榻上,拭去她眼角的泪迹。扯过大红的喜被,一同盖上。   顾念悄悄侧过身,背对着宋兆。感到他的手臂搭在腰上,不觉绷紧了身体。   宋兆贴近了些,大手停在她的腰上,将人搂紧了些。温声道:“妻一定是被那些流言吓怕了,才要为夫在新婚之夜这般安分。不过我不急,我可以等。”   流言?什么流言?顾念不知道。她只知道自己的命,等不了了。   身后温热的身躯将热量一度度传来,这颗冰冷的心都被焐热了。可就是因为捂得太热,灼的人睡不着。睁着眼,熬啊熬啊,熬到了子时。59,变成了58。   顾念拭了拭泪,转过身靠在那人的怀里,轻声道:“兆,对不起。”   那人在睡梦中含糊的应了一声,调整了姿势,让她躺的更舒服些。   顾念舒了口气,坠入到很深的梦境里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第二日天还没亮,圣华殿的殿门被轻轻推开。   宋兆以为是来伺候晨起的宫人们,心想时候还早,娇妻又睡的熟,便没去搭理,吻了吻怀里的佳人,打算睡个回笼觉。   谁知那人撩开了床帏,熹微的光线射了进来。随后床角一沉,一个甜的发腻的声音飘了过来:“陛下,该早朝了。”   哎呦我去!顾念听到这声第一反应就是想昏过去。   为什么她有一种被捉~奸在床的羞耻感?为什么有一种想钻到地底下的冲动?   顾念在心里呐喊:“系统啊,你把我收走吧!”   皇甫佑生伸手去拉顾念的手,宋兆手疾眼快,一挥手把他甩了回去。   “放尊重些!”宋兆扯过被子,给顾念捂了个严实。心里恨得牙痒,要不是看在他是明亲王长子的份上,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。   皇甫佑生按揉着手腕,尖酸道:“宋皇婿,你是新来的,还不知道。这些日子,一直是我伺候陛下起床更衣的。”   宋兆目光逼人,冷冷道:“不管是谁伺候,这是圣华殿。你我位分相等,你没资格私自闯进我的殿里。现在,请你出去。”   皇甫佑生被被噎了一下,他还不知道这个拿刀的将军这么会打嘴仗,耍赖道:“我若不出去呢?”   宋兆嘴角一挑,忽然起身点了皇甫佑生的穴道,捏着他的肩膀将人提了起来。   一开门,发现皇甫佑泽正守在门口,宋兆冷哼一声,便将手里的人丢了出去。   “啊!”皇甫佑生跌撞在佑泽怀里,虽然不疼,他还是气的大骂了起来,“宋兆,你什么东西?陛下说话了吗?你就这么不把本宫放在眼里。”   他穴道还没解开,僵僵的靠在佑泽身上,破口大骂的样子实在有几分滑稽。   闻声而来的宫人们都睁大了眼睛瞧着,恨不得一个细节都不落下,回头作为下工后的谈资。皇城里长日无聊,难得有这样的热闹可看,大家怎么会不珍惜呢?   佑泽劝了几句,他也不肯住口。一急之下,他只好点了哥哥的哑穴,将人扛走了。   宋兆虽然只穿着寝衣,依旧负手而立,气势十足,“你们没事做吗?”   大家一愣,顷刻间做鸟兽散。   宋兆摔了门回屋,一抬头便看见顾念缩在床角,急急忙忙的穿衣服。一见他进来,立刻急吼吼的跳到地上。一边跪在地上找不见了的龙靴,一边结结巴巴道:“朕……朕得……朕得早朝了,先走了啊。”   宋兆冷着脸捉回光着脚就要跑出门的女皇陛下,将人按在了床上。   顾念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来到自己胸前,本能的后仰。   “别动。”宋兆瞪了她一眼,打掉她前来阻止的手,皱眉道:“毛毛躁躁的,扣子都系错了。”   顾念乖乖不动,任他帮自己系好衣扣,任他温柔的吻了吻,任他给自己穿好鞋抱上龙撵。   顾念坐在朝堂上还觉得脸上发烫,直到高重言关切的问道:“陛下,可是不舒服?”   顾念连忙否认,“没,朕……挺好的。”很舒服,嘿嘿嘿。她猥琐的笑了笑,继续与大家讨论政事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宋兆新婚,可以三天不用上朝。但是顾念一走,他就后悔了。   屋子里空荡荡的,让人觉得不耐烦。取了佩刀,策马到武场舒活筋骨。估量着差不多下朝了,便起身回圣华殿。   伺候的内侍是个叫竹青的小太监,机灵懂事。一见主子回来了,连忙行了个礼,询道:“主子是先用膳还是等等陛下?”   宋兆顿了一下,“陛下还没下朝吗?”   竹青眼睛一亮,心说您终于问到这了。连忙讨好道:“奴才方才去前面打听了,说是有灾情,朝上正讨论赈灾人选呢!”   宋兆点了点头,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来,“算你有心,赏你了。以后好好干,自然有你的好处。”虽然他不太喜欢这样圆滑的性子,但在这宫里他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。   竹青乐颠颠的领了赏银,下去准备早膳了。   宋兆用过早膳,刚看了半页兵书,小环便过来了。笑着行了个礼,“奴婢给皇婿请安。”   宋兆抬了抬手,“你是陛下身边的人,不用多礼。什么事就说吧。”   小环瞧了一眼,回道:“皇上刚下了朝,但接下来还有些事要与大臣们商议。早膳在御书房用了,担心您等着,特意着奴婢来告诉一声。”   宋兆“嗯”了一声,“我知道了,你叫陛下放心。”   小环应了,转身告退。   待小环走远,竹青便忍不住道:“主子不去御书房瞧瞧吗?”   宋兆道:“去那里做什么?如今我身份还有些尴尬,待上了朝,再参与政事也不迟。再说陛下已经派人过来了,我就不用过去啰嗦了。”   竹青咽了咽口水,“主子心实,不像奴才常年在后宫,看的多些、想的也多些。就是不知道主子准不准奴才说。”   宋兆撂下书,“不让你说你岂不憋着?反正闲来无事,你便说吧。”   竹青道:“照理来说,小环姐姐是陛下身边的红人,传句话的事儿何必非要她来呢?奴才看,小环姐姐不是来传话来了,而是来看咱们在做什么。”   宋兆瞧了他一眼,示意他说下去。   竹青低声道:“依奴才的猜测,若主子非要等,陛下便过来。若主子没有在等,陛下便不来了。”   宋兆沉默片刻,并不发言。   竹青问道:“主子以为奴才胡说?”   宋兆摇摇头,“你说的有几分道理。只是,陛下与我是什么关系?怎么能互相猜疑呢?你下去吧,这样的话,我不想再听到。”   宋兆撵走了下人,独自到书房铺纸研墨,提笔写道: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顾念朝上朝下的确忙了一阵子。陈江水患,急需赈灾。户部出钱并不困难,难的是派谁去?   柳思明上次的谏言她还没有忘。朝中假借赈灾而中饱私囊者,大有人在。   明亲王一党推荐了锦商侯,此人是曾在陈江驻兵,确实有理由前去。可结果几乎是可以预见的,就算这个锦商侯本意不想贪赃,也扛不住党羽的压力,说不定到不了陈江灾银便会被瓜分一空。   近日,顾念提拔的几个新锐官吏在朝堂站稳了脚跟。自然不能眼看着此事发生,便以武官不懂政事为由极力反对。   顾念正左右为难之际,温庭之站了出来,启奏道:“臣有两全之策。”   顾念点头,“讲。”   温庭之颔首道:“臣以为锦商侯熟悉陈江地理民风,正是赈灾的不二人选。但身为武官,对赈灾之务难免有些不熟悉。   臣身为户部行走,对赈灾款项安置一直都有些心得。希望陛下给臣一个机会,允许臣随侯爷一同赶往陈江。”      ☆、第023章   朝议的最后结果,是两方都各退一步,同意了温庭之的提议。顾念给温庭之定了四品赈灾专员,待银两和物资点算好,便可随锦商侯一同去往陈江。   口里虽这么说,但顾念迟迟不肯下旨。温庭之是她的人,她自然要为他的安危考虑。把他一人置身于明党之中,是不是羊入虎口呢?   顾念万分犹豫,颇有些心神不宁。正赶上帝师前来授课,便与严奕生商讨此事。   帝师笑着听完了皇上的分析,颇为感慨道:“陛下有君王气度,又有良善之心。对一个离宫的伴君都如此关心,实在难得。”   顾念道:“先生别挖苦朕了。庭之不只是朕的伙伴,更是为民冒险的好官。如果朕放任别人去伤害一个好官,那岂不是等同于纵容贪官吗?那是昏君做的事,朕可不敢。   不过,先生说的有趣,君王气度和良善之心不能兼而有之吗?”   严奕生沉下面色,“若有良善之心,如何铲除异己?这皇位,难道不是踩着万人尸骨走上来的?”   顾念浑身一凛,“先生指的是先祖还是父皇?”   严奕生回过味来,忙跪下请罪,“臣失言了,请陛下恕罪。”   顾念寻思一番,道:“先生起来吧。方才扯远了,咱们还是说说眼前该如何。”   严奕生看了看殿外,示意道:“臣为陛下想到一个人,可解眼前自之困。”   顾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便见一个少年抱着剑倚在树上,临风而卧。   “佑泽!”   她唤了一声,少年立刻飞身跃进窗户,一闪到了眼前。坐在她身畔,亲昵道:“姐姐唤我?”   顾念一笑,“姐姐派人去陈江赈灾,可是不放心。”   佑泽道:“姐姐怕有人贪钱?”   顾念点点头,“不只如此。姐姐还怕有人谋财不成,还要害命。”   佑泽挠了挠头,“那怎么办啊?”   顾念道:“姐姐想派你去看着,你觉得如何?”   佑泽想了想,略有些担忧道:“佑泽不在姐姐身边,谁来保护你啊?”   顾念眼珠子转了转,“前几日跟你打架的宋将军,如何?”   佑泽心知宋兆武功远在他之上,便接旨道:“佑泽定不负皇恩,谁也别想在佑泽眼前贪钱害人。”   顾念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朕相信你,但你毕竟年轻。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多问问温庭之,他会帮你的。如果地方上有些官员不服从,锦商侯也会帮你。”   “佑泽知道了。”   顾念道了一声好,“朕命你为三品赈灾巡视专员,明日与锦商侯、温庭之点齐赈灾物资,立即前往陈江!”   “佑泽领命!”他双手抱拳,粲然一笑,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。   严奕生见二人其乐融融,自己在这倒觉得不自在似得,便起身告辞。   他一走,佑泽便拉着顾念的袖子哀求道:“好姐姐,佑泽想求你去看看哥哥。”   顾念正高兴,寻思皇甫佑生昨个儿被自己气了个半死,今个儿还被宋兆扔了出去,是应该去安慰一下了。左右心里正难受,害怕和宋兆见面,就顺势答应了佑泽,用过早膳就往佑生宫去了。   结果还没进门,就感受到了皇甫佑生深深的怨念。‘佑生宫’换成了‘吃醋宫’,牌匾上金碧辉煌的三个大字,认真无比。   佑生正在赌气,听见太监通报也不出来接旨。他这儿人多,丫鬟内侍倒是跪了一半院子。   顾念看着牌匾失笑,挑了个眼熟的内侍问道:“这个匾什么时候挂上的?”   内侍回道:“昨儿早上主子打外面回来就着内务府做了,昨儿晌午挂上的。”   顾念呵呵一笑,“皇婿呢?怎么不出来?”   那个内侍顶机灵,回道:“主子身子不太爽快,不知道怎么摔着了,卧在床上休息呢!连早膳都没用。”   顾念大手一挥,“行了,朕去瞧瞧。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,有事朕会叫你们进去。”   顾念驱散了众人,深吸一口气,小手一背,颇有种慷慨赴死的样子。   推门直奔寝殿,只见皇甫佑生双目紧闭,背对着自己,像是睡着了。   顾念坐在床头,推了推他的肩,柔声道:“佑生,朕来瞧你了。”   皇甫佑生不为所动,依旧装睡。   顾念自言自语道:“成。平常都是你叫朕起床,现在换成朕叫你。你就别醒,折磨折磨朕,让你自己高兴。”   皇甫佑生豁然起身,杏眼圆睁,怔怔的淌下两行泪来。   拿白袖一抹,怨道:“谁敢折磨陛下?都是臣不知深浅罢了。服侍您这么久,竟不敌一个刚进宫的宋兆。佑生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份屈辱,您就由着那个莽夫作践我?”   顾念从小没欺侮过人,都是别人把她弄哭,她几时把别人弄哭过?何况皇甫佑生这样的玻璃型帅哥,富贵人家长大,能不怕磕怕碰吗?她虽然不爱,但也有着日日相见的情分,哪能受得了他这么哭?   顾念只能一个劲儿的赔小心,左一个‘对不起’,右一个‘都是朕的错’,简直把皇威扔脚底下去了。   哄了半天,皇甫佑生才吐口道:“陛下要是真在乎臣,今儿晚上就别走了。”   “啊?”顾念一寻思他这亲密劲,那是比宋兆还危险啊!连忙拒绝:“你不是输了拔河比赛吗?朕要是自己坏自己定下的规矩,岂不是出尔反尔?哪有一点天子的威严,不行不行,这个不行。”   “那……”皇甫佑生俊脸一皱,勉强让步道:“那陛下陪臣用午膳。”   吃,顾念什么时候拒绝过?   “行,让御膳房送点好吃的,朕给你布菜。”   皇甫佑生立刻喜笑颜开,献宝道:“御膳房哪能做出什么好吃的?佑生这有好厨子,有地窖。贮藏的笋可鲜了,陛下尝尝?”   顾念听的眼睛发亮,“有什么好吃的可别藏着,朕都觉着饿了。”   皇甫佑生嘿嘿一笑,连忙从床上蹦下来,招呼人上好茶好点心,让厨子挑最拿手的菜速速做来。   顾念算明白什么叫‘要想留住一个人的心,先要留住他\她的胃’了。   色香味俱全的菜摆了一桌子,顾念象征性的给皇甫佑生夹了几根酸笋,一个熊掌,连忙大快朵颐。   皇甫佑生看傻了眼,不停地劝:“别瞎慢点,别噎着。”   顾念嘴里含着事物,“嗯嗯”的应着。席卷了半桌子的美味,肚子实在吃不下了。她一抹嘴,“把那个腌翅、酸笋和熊掌都给朕打包,非常时期更是不能浪费,朕要留着做夜宵。”   皇甫佑生惊了一下,暗暗欢喜,“陛下处理国事辛苦,以后佑生得空就给陛下送好吃的。”   顾念一笑,欣慰道:“你这么想就对了。你说朕一天多忙,前朝的事儿已经够烦心的了,后宫要是再有事,朕就分身乏术了。所以你压着点火,你的委屈朕都记着呢,以后不会亏了你的。”   佑生坐的近些,拉着顾念的手美道:“只要陛下心里惦记着佑生,佑生就知足了。”   顾念尴尬的笑笑,抽出手拍拍他肩膀,“这样才是朕的好皇婿嘛!”   说来也巧,顾念正寻思着怎么开口脱身呢,小环便来求见。说是有急报,要她前去。   顾念假装了一下不舍,临走还没忘提醒他把匾换回来。这才急匆匆的去了。   一出门,小环便低声道:“楼皇婿有密事禀告,方才不便说,奴婢未敢直言。”   顾念“哦”了一声,“做得好,该变通时则变通。”   主仆一路无话,歩撵抬进了君卿院。楼君卿迎了皇上进去,摒退了众人,禀明秘事。   原来,楼君卿始终掌管后宫大小适宜。前些日子,便有人说林雅侍私自和宫外人接触。他便偷偷着人留意,今日便发现有人偷偷传东西到林笙那里。   他派人去查,竟发现是姜隰国皇子信物。此事万分严重,他便立即着人去密捕。   林笙正收拾了包袱打算外逃,偏偏那物件找不到了。正翻箱倒柜间,被抓了个正着。   顾念喜道:“林笙现在何处?”   楼君卿低声道:“在臣的密室里,打晕了带过来,没人看见。”   “好。”顾念始终很欣赏楼君卿的办事能力,沉吟道:“此事现在仍不能声张。明天天一亮,朕就宣卓而玉进宫,你们二人一同密审林笙。”   楼君卿颇有些不解,“陛下难道一点也不怀疑卓而玉?毕竟他也是姜隰国的皇子啊!”   顾念嘿嘿一笑,心说:“系统给了我正确答案,我能告诉你吗?”只道:“此事朕有把握,不会是他。不过你也要留心观察他,有什么发现告诉朕就是了。”   楼君卿领命,“陛下放心,君卿定会尽心尽力。”   顾念道:“好,这件事办好了,朕会给你个厚赏。”   楼君卿道:“君卿不要任何赏赐。”   顾念笑了笑,起身理了理衣衫,系上披风,自信道:“朕给你的赏赐你会喜欢的。”   她出了君卿院,一路步行。这是近来养成的习惯,想事儿的时候就想要走一走。   小环小叮当跟在身边,问道:“陛下可是去圣华殿?”   顾念摇摇头,闪过一个事儿,便问道:“宋将军有什么流言吗?”   二人愣了一下,小环道:“都是些闲人传出来的浑话,奴婢可说不出。”   顾念瞪她一眼,“就你纯洁,小叮当来说。”   小叮当傻笑了两声,“其实宋将军洁身自好,传闻很少的。不过有个流言,据说是从军中传出来的,奴婢觉得有几分可信。”   “说。”顾念来了兴致。   “那些兵士和将军一起在河里洗澡,说……”小叮当放低了声音,“说将军很……很……很呃……”   顾念琢磨了一下,“你要说他‘雄伟’吧?”   小叮当红了脸,急道:“奴婢可没见过,奴婢只是听说。”   顾念笑道:“朕信你。”因为朕也没见过。   小叮当傻笑了一下,不出声了。   小环揉揉耳朵,闷声道:“这事儿陛下自己知道,干嘛问奴婢们啊?宋将军的雅号天下皆知,陛下还装什么傻。您就知道欺负奴婢两个小姑娘,以后我们可还怎么嫁人呢!”   “嘿?”顾念咬牙,“你这么着急,过几天就把你嫁出去。话说……你说的是哪个雅号啊?”   二人对视一眼,附耳道:“赛敖曹……”   顾念一怔,倒吸了一口气。      ☆、第024章   话说自从顾念听闻宋兆有这个‘雅’号,立刻鬼撵似得回了正元宫。身子躺在寝床上,心还怦怦直跳。   心里一直在感叹:怪不得他肯放过我,原来真的是另有‘内情’啊!   顾念正寻思着,翻来覆去的睡不着,小环进来了。   低声问了一句:“陛下睡了吗?”   顾念迷糊道:“还没呢,怎么了?”   “圣华殿那边派人来,问问陛下睡了没有?”   顾念发愁,“那工夫让你去瞧,不是说他没等朕吗?”   小环道:“皇上,人心哪有瞧得准的。那时候没等,可能奴婢走了就等了。”   她来到顾念床前,苦心劝道:“您不要怪奴婢多嘴,奴婢真真是为了您好。这几日奴婢瞧着,你也是喜欢宋将军的,何必这么抻着?再说,他才刚一入宫,您就不理他了,这让他面子往哪搁啊?”   顾念头磕了磕枕头,半晌方才悲凉道:“你不懂。谁不想天长地久柔情蜜意的在一起?但是要是明知道没个好结果,又何必去招惹人家?还是不开始的好。”   小环取了鞋摆好,柔声道:“陛下是天子,您要好结果,就能有好结果。奴婢就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呢!”   顾念心底暗自叹息一声,不知怎么的还是不忍,妥协道:“摆驾圣华殿吧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宋兆的脸色阴沉了一天,听闻皇上过来总算好了一点。可他面冷,仍是不动声色坐在那研读兵书,并不打算前去接驾。   顾念一进屋,心道:“得!我算明白了,大爷们都等老娘去服软呢!”   以前看电视,都觉得后宫无数,是皇上的福气。可真轮到自己上阵了,她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呢?一个那么会作的皇甫佑生已经够她受了,这个,她不肯伺候了。   顾念自顾自脱鞋上床,盖上被子约周公去了。   其实,宋兆并不是存了皇甫佑生那样的心思。她男宠无数,天下皆知。宋兆怎么会苛求她专一?   他不去争宠,怕她把自己看得和那些人一样。可是过些日子就要出征了,不多见她几面,又如何捱的过这相思苦?   可当她真的来了,自己又拉不下脸,巴巴的迎上去,好像多欢喜似得。虽然,他真的很欢喜。   装模作样的一页页翻完,不慌不忙的收拾了书案。待到了床前,还是有些急切的掀开被角,躺在她身边。   顾念嗅到了让人心动的味道,脑子里胡思乱想,以至于他的手臂刚伸过来,就立刻闪身躲开。一个骨碌翻到床里,背都撞墙上了。   许是反应过于激烈,二人都吓了一跳。   宋兆盯着她窘迫的面色,忽而失笑,“害怕什么呢?”   顾念心想:“我怕你把我做死,我能直说吗?”想想‘赛敖曹’先生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,说不定脸上还会带着佞笑,说‘这回知道臣的厉害了吧?哈哈哈哈哈……’   一想到那般情境,顾念浑身发抖,祈求道:“兆将军,兆哥哥,您大人有大量,饶了我吧?”   宋兆尴尬的收回手,枕在颅下,“陛下放心,臣不动就是了。”   顾念听他换了称呼,一脸凄凉之色,心也跟着难过起来。支吾道:“那个……我这不是……这不是觉得太快了吗?我不太习惯。”   顾念自认为认错态度良好,结果人家不领情。   前招不成,只好出后招。   顾念蹭到宋兆身边,撒娇道:“兆,抱抱眉儿吧?”   宋兆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娇容,愣是忍者没动。冷言道:“臣怕吓到陛下。”   顾念嘻嘻一笑,气息围绕在宋兆鼻息间。年轻的将军绷紧了肌肉,力求摒除一切杂念。   某人恬不知耻,拉了宋兆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,面颊在他胸前蹭了蹭,一付求原谅的样子。   宋兆禁不住温柔的攻势,环紧了手臂,低下头怜惜的吻了吻柔软的头发。   顾念嘿嘿一笑,悄声问道:“其实,我很好奇。关于那个外号你也很困扰吧?”   面对小妮子的得寸进尺,宋兆真是有些好奇她的脸皮厚度了。他不过露出一点好脸儿,她就立刻八卦起来了。   顾念推了推不肯出声的人,不依不饶的八卦,“传言是真的吧?”“是不是女孩都被你吓跑了啊?”“所以,你一直都没有跟人那个……”   顾念叽叽喳喳像个小鸟儿,问得他心痒。宋兆不耐烦道:“是是是是。你还有什么要问的?”   顾念一脸震惊,“这么夸张啊?那是你有多……”   她眼睛向上瞟,想想着巨大的萝卜或者哈尔滨红肠。然后惊觉手上灼热的触感,摸索了一下,猛地要抽回手来。无奈宋兆早有防备,抓着她的手腕不放,别有深意道:“既然来了,就别空手回去。”   顾念感受着手中膨胀的物事,脸红如血。结结巴巴道:“你……你要怎么样?”   宋兆咬着她柔嫩的耳垂,啃咬着,含糊道:“好眉儿,你知道的。帮我一次,一次就好。”   顾念眼里雾蒙蒙的,嗔道:“你欺负人家,人家根本就……”就不会呀!   宋兆心疼又难耐,这个时候,断断没有停下的道理。只得一味哄着、求着,连带着使着手段。顾念浑身发软,只得由着他胡闹。   她把脸埋在宋兆怀里,祈求着早点过去。可不知道是宋兆本来战斗力如此持久,还是故意折磨。顾念觉得自己的手已经被磨出茧子了,他还不肯罢休。   最后顾念实在是熬不住了,攀附着结实的肌肉,暧昧的摩擦着。顺着他坚硬的胡茬亲上去,给了宋兆一个缠绵急切的舌吻。待她不得呼吸,宋兆离开一下,然后再度狠狠的吻了上去,握着她的手加快了速度。   宋兆一声沉重的喘息,释放了人质。顾念的手终于得以解脱,软软的嘟囔一声:“手都酸了。”然后头一垂,精力耗尽似得,睡着了。   这么柔弱?宋兆摇摇头,真有点担心自己今后的幸福生活。不过今晚算是解了个小馋,神清气爽,捏了捏最近肉了许多的小脸儿,坏笑道:“总有尽情吃你的时候。”   掖了掖背角,心满意足的睡去了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第二天一早,宋兆是在并不悦耳的笛声中醒来的。他皱起了眉头,给怀里的人捂住了耳朵。压着声道:“外面是谁在扰人清梦?快赶了去。”   还没等外面的人回话,便有人率先喊道:“陛下,佑生给你送早膳来了。”   顾念一惊,揉了揉眼,清醒了过来。随之也立刻恢复了昨晚不堪的记忆。   宋兆还没起身,她就飞似得下床了。嘴里连珠炮似得说道:“朕要赶不及上朝了,你多睡会儿,不用送了啊。这几日事多,晚上不用等朕了。再见再见,不用送了。”   她极其简单系了系衣服,匆忙披上披风,一路小跑着出去了。   宋兆咬了咬牙,高声道:“来人呐!本将军要上朝。”   顾念千算万算,怎么也没算到他会提前上朝。本来一听到宋兆的声音,她就胡思乱想。现在人就站在眼气,她怎么淡定?   “咳咳……”顾念忍受了一下底下异样的眼光,开口道:“众位爱卿有事启奏,无事退朝。”   高重言上台一步,“臣有事启奏。”   顾念不愿意给他好脸,“说吧。”   高重言看着对面的武官,直视着宋兆逼人的目光,笑道:“臣听闻兵部办事不利,这都几天了,宋皇婿还未能领兵出征。”   宋兆之所以能位列朝堂,凭的是赫赫战功。此刻听他这么一说,大家都觉得他是沾了‘皇婿’的光似得。   兵部尚书闫进余向来与宋兆不睦,此刻得了话头,正要上前奚落一番,便听顾念道:“高丞相慎言。这里是朝堂,不是后宫。以后,谁再对宋将军说出别的称呼来,别怪朕治你失言之罪。”   高重言后退一步,“臣失言了。”   顾念微怒,扫了眼朝下,喝道:“兵部是怎么办事的?白拿朕的俸禄吗?”   闫进余顷刻转喜为悲,仓惶请罪:“臣冤枉啊!自从陛下定下了出征大计,兵部就勤勤恳恳,夙夜不眠的安排事宜。兵勇需要整合,粮草需要先行,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需要时间啊皇上!”   他说的痛哭流涕,肺腑非常。事实虽然非他说的那么严重,却也差不了多少。   顾念摆摆手,“爱卿辛苦了,朕不过是问一问。你的本职,你尽责就好。倒是高丞相……”   话锋一转,众人又齐齐的看向高重言。   顾念道:“你是丞相,说话办事过过脑子。别一时冲动,就说出什么、做出什么愚蠢的事。”   顾念一语双关,别人不知,高重言自己却是知道她对强吻的事还耿耿于怀。便也意味深长道:“臣素来是谨言慎行之人,不过有时候是情不自禁、情难自已,不过这样的时候并不多,陛下放心。”   宋兆听闻他这话,也上前启奏道:“臣以为高丞相还应再谨慎些,把甚少改为没有,竟做些愚蠢的事,怎么对得起丞相之尊啊!”   高重言对宋兆怒目而视,后者也已凌厉的目光回敬。   顾念看着朝堂上飞来飞去的眼刀,觉得头都痛了。   此刻忽听殿外道:“陈江急报!”      ☆、第025章   顾念看了急报,喜道:“各位臣公,陈江水患得以控制,灾民得以安置,赈灾银两如数发放。朕派去的赈灾专员们,正在协助地方组织灾后重建。此次赈灾,大获成功啊!”   “陛下圣明!”众臣山呼万岁,顾念顺势口头表扬了一众官员,朝堂上一片赞誉之声,大家终于在和谐的氛围里下了朝。   顾念的龙撵直奔君卿院,她急于知道楼君卿和卓而玉的会审结果。   楼君卿早在途中迎候,满脸喜色,恭贺道:“陛下好眼力,卓王子果然不负陛下期望。”   顾念得意的笑笑,拉他一同乘撵,问道:“此次审讯有困难吗?”   楼君卿实话实说:“林笙看似娇弱,可臣用了酷刑他也不肯说话。若不是卓王子以写信给君主为要挟,恐怕他还不肯承认他是大王子卓尔群派来的细作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“朕没想到,他竟是条汉子。难为他一直以来装娇示弱的,也是不容易。”   楼君卿劝道:“陛下莫好心,那林笙为求一死,交待他曾在陛下的饮食器具中用毒,只是不知为何失手了。”   顾念装作不知,“竟有这等事?可见朕身边还是有几个有心人,做事尽心,才没让他得逞。不过这都不重要了,卓而玉现在何处?”   楼君卿有些不好意思,道:“臣急着跟陛下说此人的好处,倒是把此人忘在宫里了。”   顾念道:“无妨。他不会在意这些虚礼。”   二人下了辇,果然见卓而玉一派悠然的在殿内喝茶。顾念一笑,击掌赞道:“玉王子果真是骨子里的贵人,从来都是这般气派。”   卓而玉闻声立刻放下茶盏,迎了几步,大礼参拜,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  顾念一惊,她记得卓而玉是从不对她行跪礼的。愣了一下,笑道:“今儿个又不是过年,你给朕磕头朕可不给压岁钱。”   卓而玉也笑了,起身道:“我跪的是肯信任我的陛下,可不是财神爷。”   楼君卿见二人说笑如此自然,也就卸了防备之心,安心去烹茶了。   卓而玉端坐一旁,认真道:“陛下这般信任而玉,而玉都不知如何自处了。其实林雅侍与我在数年前有一面之缘,只不过我一直不能肯定他来顾渊的目的,也不便唐突的向陛下提出。”   顾念笑道:“这些朕都明白。你若是毫不知情,不会在朕摔下台阶那日匆匆前来。但你若是存心,也不会找‘下棋’这么个蹩脚的理由。”   卓而玉拱手,“陛下圣明,正是如此。”   顾念寻思了一下,琢磨着这个林笙也没有什么用了。自己女人心思,不好意思杀人。便道:“这个林笙我留着也是无用。说到底,他是你们姜隰国的人,你带回去处置吧。”   卓而玉道:“而玉正有此意。”   二人一拍即合,叫人将林笙裹了个麻袋,放到食盒里,抬着跟卓而走了。   楼君卿打内室出来,送上新烹的好茶。顾念饮了半杯,道:“好茶!你们果然是都技艺傍身啊。”   “啊?我们?”楼君卿跟不上她的思维。   顾念笑笑,“没事,这事你办的很好。其实这么久以后,你打理后宫都很辛苦,朕一直就想好好赏你。”   楼君卿忙推辞道:“臣不用赏赐。”   顾念拉他坐下,亲热的拉着他的手,语重心长道:“朕知道你为什么不要赏,因为你觉得对不起朕,你心里有别人。”   楼君卿一慌,忙请罪道:“陛下,臣万死。”   “起来。”顾念扶起他,低声道:“朕没有别的意思。朕不止有你一个,凭什么要求你只有朕一个?不过这些话朕从来放在心里,旁人也不会理解。后宫正在精简,朕正好放你出去。”   楼君卿双眼泛红,一头磕在地上,“陛下如此说,臣只好实言相告。臣与蒋姑确有私情,可从未对不起陛下。我二人已下定决心,就在皇宫中遥望相守,为陛下尽犬马之劳。”   顾念感叹啊,这人真是善良。明明是自己的幸福被剥夺,却仍旧表现的诚惶诚恐。顾念道:“你不必担心,朕不会放了你留着蒋姑姑,让你们做牛郎织女的。”   楼君卿有些反应不过来,怔了许久,方道:“那……那陛下是如何打算的?”   顾念哈哈一笑,“附耳过来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第二日,宫里放出消息:林雅侍重病需出宫避疾,楼皇婿带宫人前去看管照料。   当然,数日后还会再放出消息。那时会说‘林雅侍重病不治,楼皇婿看护有失,贬为伴君,前去看守皇陵。   那时候大家都会热议皇上更看重谁,更宠爱谁。不会有人注意到有个宫人,始终没有回来。   按说,林笙这个隐患圆满解决,也成全了一对有情人。陈江的事一切顺利,接连收到好消息,过不了多少日子佑泽他们就回来了。她应该高兴才对。可就是觉得有些不安,身体也不大舒服。   自从那晚之后,顾念没再去圣华殿。朝堂上见到也是冷冷的,弄的高重言颇为得意,总觉得是为了给他面子似得。   顾念自己心里明白,还有四十多天的寿命。将死之人,还谈什么风花雪月。   这日晨起,佑生前来送早膳,顾念喝了两口燕窝粥,就觉得腹痛难忍。本还让太医瞧瞧,撑着去上朝。可小环一句话,顾念便觉得头脑发昏,命不久矣了。   小环道:“陛下葵水将至,是不是进了什么凉的东西?”   顾念心里一慌,不能流血?大姨妈算不算流血呢?然后身体一个反应,她知道了,算。   顾念腿一软,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自从下了罪己诏,女帝还没有延误一次早朝。众大臣怀着各种猜测,等着皇上驾到。   高重言看了看宋兆,意思再明确不过:陛下怎么了?   宋兆正一肚子气,瞪了他一眼,心说:“我怎么知道?”   大家候了一刻,小环匆匆赶来。立于朝堂之上,朗声道:“陛下圣体微恙,今日不朝。”说完不理会大家诧异的眼神,匆匆离去。   众臣一片哗然,以前他们都担心陛下装病,现在是都担心她病得重。以这些天来顾念的表现,可以说是勤勤恳恳,日理万机。连大婚都没误了早朝,何以‘微恙’就罢朝呢?   众臣围住了丞相,问个不休。   高重言是一个头两个大,此事事发突然,内情他也不知道,只得道:“本官已经数日没有进宫了,不过和大家一同上朝。今日的事我哪知道?你们不如问宋将军啊!”   大家转过身一瞧,宋兆早就不见了。再回过头一看,高重言也不知去向。大家面面相觑,只得散了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顾念躺在床上,眼看脑子里的数一路从四十几跌到二十几,并且大有继续下去的趋势,心里一片凄凉。创业未半,中道崩殂啊。   她双眼一闭,暗道:“我命休矣!”   太医们束手无策,小叮当哭哭啼啼的围在床边。小环打外面回来,低声道:“奴婢跟大家说您圣体微恙,今日不朝了。”   顾念虚弱的摇摇头,面色苍白,语音微弱道:“别瞒着了,朕大势已去,你们该帮朕想想如何善后。”   这么一说,小环也撑不住,流泪道:“陛下糊涂了,您正值妙龄,不过是现在身子弱些罢了。”   正元宫正哭作一团,宋兆踢门进来,冲到顾念床前,见她面白如纸,呼吸微弱,连眼睛都没了光彩,哪还能冷静?唤了声:“眉儿。”已是双目泛红。   他转身揪起一个跪在地上打颤的太医,压抑着声音问道:“陛下到底怎么了?”   那太医浑身发抖,声音也不稳道:“臣实在不知啊。”   “废物!”宋兆将人一丢,怒斥道:“你们学的什么医术?连陛下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还当什么太医?”   “臣等无能啊!”太医们跪地痛哭,确实恨自己医术浅薄。   “兆……”顾念睁开眼,微弱出声。   宋兆立刻扑到床前,握着顾念冰凉的手指,温柔道:“我在。”   顾念勉强给了他一个微笑,低声道:“让他们出去吧。”   小环一听,立刻劝道:“陛下,他们去了谁给您诊病啊?”   顾念心里着急,却又不敢着急,生怕加速自己的死亡。缓了缓,方道:“朕得身子朕自己知道,恐怕熬不到日落了。小环,你现在去下御诏,说朕得了奇病,命在垂危,广招天下名医进宫诊治。务必……”   她喘了喘,断断续续道:“务必让天下人都知道。”   “那明亲王……”小环略有担忧。   “他赶不回来!”顾念这一急,23一下成了18。顾念再也不敢轻举妄动,轻声道:“小环这就去,要快。”   小环红着眼,“奴婢这就去。”   宋兆将碍眼的太医们都赶了出去,劝道:“眉儿别担心,顾渊人才济济,一定有人能治你的病。”   顾念微微一笑,“不中用了。我不过让天下人知道,我要去了,给他们一个准备,迎接新帝。”      ☆、第026章   高重言在宫门徘徊着,他不知里面的情况,甚至不知顾念是真病还是假病。正犹豫着要不要请旨面圣,便见几十个宣旨的太监从內宫出来。   他们手执明黄的诏书,一路高喊着:“陛下身患奇疾,广召天下神医进宫……”   高重言反复听了三遍,方才醒过神,一路小跑进了正元宫。跪在殿门外高声道:“皇上,臣高重言请求面圣。”   顾念昏睡了一阵,听到声音先问道:“小环回来了吗?”   宋兆附在她耳边,道:“回来了。她在外面守着,我这就叫她过来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努力打起精神。   小环道:“奴婢将旨意传了出去,不到天黑,各州府郡县都能得到陛下的旨意。此外还有皇榜告示,都叫宣旨太监一并带去了。”   顾念“嗯”了一声,“你办事,朕一直都很放心的。”   小环默默的擦干了眼泪,不敢露出悲戚之色来,只能一味劝说陛下保重龙体的话。   顾念很高兴有这样的得力助手,心下大慰,又道:“外面是高重言吧?让他进来。”   宫人忙去宣了,大家手脚利落,好像都害怕她命不久矣似得。   高重言进了寝宫,才知道顾念已经病到了这步田地。远远地看着,已经不像一个活人了。   他心里一悲,重重的跪在地上。   顾念想要侧个头看看,宋兆忙坐到床头,让她倚在自己身上。   她喘了会儿,对小环道:“把咱们那本册子拿来,让高丞相看看。”   高重言接过来一看,只见上面按照大臣们所属的派系,分成了几个格子。   小环道:“上面的是较为可信的,中间有些拿不准,下面便是明亲王的人了。”   这个册子除了顾念小环小叮当,第一次拿出来给人看。高重言看着这些细心标注的文字,眼眶发酸,自责道:“臣不知陛下有如此雄心,臣有罪。”   顾念道:“什么雄心此刻都要放下了,不过朕不甘把江山和万民留给奸人。你看看这册子上的人,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赖的?”   高重言说了几个,小环忙拿笔记上。   顾念道:“叫人请帝师和施皇婿。”又吩咐道:“小环去吧,按照这些人的可靠程度,先宣最可靠的那些人进宫面圣。次之的,稍后。最后的,你听着这里的大事都定了,叫他们来听旨就是了。”   小环行了大礼拜别,磕完头忽的想起一事。低声在顾念耳边问道:“要不要叫我们的人进来?”   顾念合上眼,“朕要走了,他们得藏得好好地,才能活下去。朕不要陪葬。”   小环低声道:“奴婢明白。”办事去了。   说话间帝师和施莫诚进来,顾念示意了一眼,小叮当便道:“陛下声音弱些,请大家靠近些吧。”   三人挪到了床前,顾念低声问了句:“谁能承继帝位?”   三人一惊,都要出言劝慰。顾念忙道:“别的话不必说。你们回答朕,若朕去了,谁能继承帝位?”   高重言为难道:“陛下既无子嗣,也无兄妹。先皇是独子,您又是他的独女,实在是没有人选。”   严奕生亦道:“陛下此问,让臣等惶恐。为帝王者,需天子血脉,德才兼备。此刻,确无人选。”   顾念叹了一声,半晌没有说话。   施莫诚忽道:“臣惭愧,久居后宫,不懂为君之道。不过陛下若真要挑选一人,臣有个人选。”   小叮当在一旁急道:“都什么时候了,皇婿您别卖关子了,快说吧!”   施莫诚也是刚从震惊中缓过来,所说的话又涉及在场的一个人,不得不慎重些。不过小叮当一说,他还是果断道:“先帝在世时,曾指着一个练武孩童道:‘此子有领天下之才’,虽然当时先帝说这话,是说他能领天下兵马的意思,但陛下若想,可解为‘领天下万民’。”   高重言急道:“这不是胡闹吗?那孩童如今已长大,不知他心智如何?心性如何?若费尽力气扶起个暴君,不还是……”不还是和明亲王掌权一样。这话他没说,但大家都听明白了。   施莫诚沉默了会,道:“这孩童是一位忠勇之士,丞相大可放心。”   顾念听了一会,沉吟道:“既如此,即刻宣他进宫,朕总要看看此人才能放心。”   “呃……”施莫诚抬眼看了看,“此人就是宋将军。”   “什么?”在场的人除了顾念,都被震惊了。回首看看施莫诚的神情,绝无戏笑。   顾念舒了一口气,“这真是再好不过了,就这么定了。”   大家一时静默,不知如何接言。   顾念又道:“重言,”她别有用心的换了个称呼,“今后希望如助我这般,帮助他。你心怀天下,定会摒弃前嫌,是不是?”   顾念泪眼朦胧,高重言如何拒绝?宣誓道:“臣必会拼尽全力,陛下放心。”   顾念欣慰的笑了笑,对帝师道:“先生,今后也劳你费心了。这里没有外人,咱们说几句知心话。若是可以选,凭对权术的掌控,先生是最合适的。”   严奕生面色变了变,“臣没有陛下的胸怀。”   顾念道:“可惜你不在朝堂,大臣们不会接受一个新人成为君主。”   严奕生道:“有陛下这句话,奕生无憾了。不论是新人旧人,此刻都为陛下的人。陛下若有不测,奕生即刻遵守陛下旨意,辅佐宋将军为帝。”   顾念长舒了一口气,“有你这句话,朕就放心了。就这么决定了,你们这就去拟诏,待第一拨朝臣进宫,就在此宣召。”   高重言和严奕生倒退了两步,脚步沉重的去了。宫人们自动退到了殿外,屋子里只剩下年轻的将军和垂危的女皇。   顾念倚在他怀里,倾听着蓬勃有力的心跳,眷恋着温暖的怀抱。   低喃道:“兆,我把这天下交给你了。也没问你的意愿,你不要生我的气。”   宋兆虎目含泪,哽咽道:“我怎能不气?这天下,我不要。我只想陪着你,能陪一日就陪一日,能陪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。你若去了,我就陪你一起转世。”   顾念悲不能止,泪雨成行,“我早知你这份心意,也不会浪费这些时日。我好后悔,没能成为你真正的妻子。”   宋兆抱紧些,温柔的吻着她的面颊,“不要这么说,你就是我的妻子。我宋兆不论生死,都只有你这一个女人。”   顾念心痛如绞,强止了泪,“可惜我要走了,不能陪你了。你别任性,好好的帮我管好这天下,后宫有小环和施莫诚,朝堂有高重言,有不能决策的事就问帝师。我身边这些人,除了……小珮我……我有些不能放心,别人……都可以用。”   宋兆见她呼吸困难,忙道:“别说了,好好歇一会。”顾念靠在软枕上,几乎目不转睛的瞧着他。   宋兆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,“睡一会吧,我就在这陪着你。等他们来了,我会叫醒你。”   顾念哪里睡得着,两人就这么一直瞧着,满心都是遗憾和不舍。   窗外忽然起了风,俄而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。   “外面下雪了,”宋兆给她梳理着鬓边的湿发,轻声道:“这场雪是为你下的,你要好起来。等你好了,我带你去郊外骑马,看雪。天黑了,就留着野外宿营。”   顾念听他这样胡说,心里更觉难受。虽然知道这些想法很荒谬,却不忍拂他的意。也跟着胡说道:“到时我们带上些好吃的,还有烧酒。围着火炉,喝酒吃肉。”   宋兆应道:“好,到时候就你我二人,谁也不许跟着。”   顾念一笑,宋兆有时候真像个孩子。她宠溺道:“你说怎样就怎么样,我听你的。”   宋兆心绪起伏,低下头轻柔的吻了吻她的唇。   “陛下,”小叮当叩了叩门,“大臣们来了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宋兆道:“让他们进来吧。”   众大臣早上刚得知‘圣体微恙’,到了正午变成了‘身患奇疾’,此刻进了宫,方知是‘命在垂危’啊。   这些人都是顾念颇为信任的老臣和新提拔的新锐,如果迎新帝上位的事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,真就没什么胜算了。   顾念靠着软枕强撑着坐起来,示意了一下。高重言起身,取出怀内圣旨,高声道:“奉天子诏,晓谕天下。”   众臣跪拜,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  “自朕授天命以来,勤谨克已,兢兢业业。以天下万民为重,不敢轻狂。如今,朕得上天感召,即将归天。授……”   他顿了一下,朗声道:“授户部尚书宋柯之子大将军宋兆为天子。”   此话一出,群臣嗡的一下炸开了。   高重言不敢理会,继续宣读道:“大将军宋兆人品宽厚,功勋卓著,先帝曾赞其有‘领天下之才’。朕归天后,诸大臣奉宋兆为君,丞相高重言为辅政大臣。列为臣公,应尽心竭力辅佐新帝,则朕可含笑与九泉。钦此。”   顾念很满意,问道:“各位爱卿,都听清楚了?”   宋尚书犹为震惊,老泪纵横道:“陛下乃是顾渊之主,不可归天啊!”   顾念摇头,“列为爱卿不必悲痛,朕可归天,不过顾渊不可无主。你们乃忠良之臣,若是肯为万民计,就从了这道旨意。”   众臣沉默片刻,柳思明忽道:“陛下,就算我等皆从此旨。可我们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人,连朝臣的半数都算不上。剩下的人不从,我等该如何呢?”   ☆、第027章   面对齐齐射来的目光,顾念叹了一声,“朕不管。朕只负责说服你们,怎么说服他们、辖制他们,是你们的事。”   高重言道:“各位都是能臣,让你们先来,就是让你们解决问题的。”   大家面面相觑,一时无人敢发言。   宋兆道:“此次目的不在拥我为帝,而在稳定朝局,不使顾渊落入奸人之手。大家若觉得这个命题过于艰难,不必拘泥于我为帝,尽管提议其他人选,进言献策,陛下不会怪罪。”   柳思明思路敏捷,率先道:“如今局势危急,不是择人选,根本是无人选。宋将军有威望、有兵权,又有先帝之言,与我们胡乱择人相比,已经是上策了。”   礼部尚书陈元直附议道:“既如此,咱们就拥立宋将军。依此为基点,出谋献策吧?”   众臣连连认同,纷纷开始讨论。在这个过程中,顾念始终处于昏睡状态。直到小叮当在她耳边告诉说第二批大臣来了,顾念才清醒了些。   这拨人说白了就是墙头草,无谋反之心,可也没有献身之义。哪边赢了帮哪边,大概就是这种想法。   高重言连同各位大臣威逼利诱,这些人臣服了。   接下来,是最难的对付的第三种大臣。   他们是明亲王的党羽,手里有兵有粮有银饷,就缺一个谋反的理由。   威逼利诱好似都行不通,好在事发突然,时间紧迫,他们断然不会想到逼宫。另外,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处——皇甫昼明不在,群蛇无首,他们也不敢翻天。   顺序都是一样的。这些人先是发现自己是最后到的,颇为尴尬和局促,然后被奄奄一息的顾念吓到,最后又被那道传位圣旨所震惊。   “陛下,”恪戎侯胡子一抖,自己站了起来,“陛下是先皇血脉、天命所归,臣等自然甘为犬马。只是……论资历、论家世、论武艺,朝中能人大有人在。不知宋兆将军有何本领登天子位?”   此话一出,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:“侯爷年纪大了,怎的连圣旨也听不清?”   恪戎侯怒目而视,“宋尚书,登上皇位的是你的儿子,你当然不会反对。”   老爷子冷哼一声,“侯爷莫要胡言。我宋柯三代良臣,忠心可表日月。莫说陛下让犬子为皇,就是陛下提议让襁褓小儿即位,老臣也绝无异议。因为这顾渊国是陛下的,谁忤逆皇权,就是乱臣贼子,我宋柯与他拼命到底!”   “你!”恪戎侯指着宋柯,二人面红耳赤,互不相让。   顾念清了清嗓,“朕还没咽气呢,你们何必这般等不及?”   二人连忙跪地请罪,顾念不理,怒道:“侍卫何在?”   殿门顷刻涌进数十侍卫,速度之快。说是事先没有准备,谁能相信?   可顾念不等众人说话,便道:“二位老臣火气太大,带他们出去冷静一下。”   呃……   于是,张牙舞爪的恪戎侯和‘束手就擒’的宋老爷子一起被‘请’了出去。   众人黑线。虽然大家被顾念这一手镇了一下,依然有不怕死的问道:“陛下说宋将军曾获先皇赞誉,可先皇早已仙逝,谁能证明?”   “我可证明。”施莫诚挺身而出,朗声道:“莫诚亲耳听到先皇此言。”   自顾念未登基之时,施莫诚便身居后宫,鲜少与朝臣相见。所以殿中很多人,并不认识他。   有些年轻后生急于建功,便抢先出头,不屑道:“你是谁?有什么资格证明?难道先皇夸奖谁还要到你耳边说不成?”   顾念抬眸一瞥,轻声道:“谁在胡言乱语,拖出去斩了!”   “是!”侍卫这就要下手插人。   大家喉咙提到嗓子眼,心知‘杀人’和‘诛心’的区别。此为下策,此刻却顾不得了。   施莫诚忽道:“陛下且慢。”   顾念示意了一下,侍卫暂且退到一旁。   施莫诚走到那后生跟前,朗声道:“陛下为顾及莫诚颜面,不愿多言。但兹事体大,涉及皇位,我还是跟各位明言的好。   在下施莫诚,三生有幸,生而逢时。顾渊国开国的□□皇帝大兴科举,莫诚十岁那年有幸拔得头筹。便奉□□诏,入宫为太子伴读。   太子后来登了帝位,莫诚随侍御书房。各位没听过施莫诚的名头,也没听过‘骁文侯’的故事吗?”   那后生愕然。传闻‘骁文侯’并非皇亲国戚,也不是统兵将领,而是先皇身边的伴读。因其忠心耿耿,智勇双全深得先皇喜爱。只是后来,听说他回乡省亲……不知为何,往后便没了音讯。   施莫诚微笑看着顾念,缓言道:“先皇去后,莫诚便为陛下的皇婿,替先皇陪伴陛下。”   顾念垂下眼眸,施莫诚的档案一片空白,这些话她也是此刻才知道。原来他是人中龙凤,却不知被自己如何拽进了后宫。想来又是一笔孽债,可惜自己无力偿还了。   施莫诚对众人道:“话已至此,各位还怀疑莫诚的话吗?还是怀疑莫诚的身份?”   殿内鸦雀无声,严奕生看了看燃了半炷的香,对顾念点了点头。   “谁还有异议?”顾念看着立在殿中虎视眈眈的恶臣,“朕此刻给你们机会说。此刻之后,谁再对新帝不敬便是藐视皇权,罪不可赦。”   闫进余换了一脸谄媚的面色,启奏道:“陛下,臣对陛下绝对忠贞。只是这样的大事,不可急躁。可否待大家理出个头绪,再行下旨?”   顾念嘴角泛起一丝微笑,摇摇头,“朕等不了啦,你也等不了。”   闫进余脸上闪过一丝惊愕,问道:“陛下此话何意?”   严奕生端着香炉,对众人道:“此香名为‘送魂香’,虽然和‘安魂香’只有一字之差,功效却大不相同。陛下用了此香,可安稳仙去,不受苦痛折磨。   众位大臣也吸了一会了,觉不觉得浑身舒畅?连平常疼痛的地方都无痛无碍?”   顾念点头,“朕早就料到会有些人舍不得朕,喜欢跟朕理论是非。黄泉寂寞,哪位还有异议的,便陪着朕一同上路。”   她的声音很轻,此刻听起来,却有千金之重。殿中再无人屹立,通通拜倒下来。   严奕生继而道:“各位无异议的大臣,可到侍女处饮了此茶,一解烦忧。当然,您要先在圣旨上留下血手印,以表忠心。若违此誓,则为顾渊臣民痛恨诅咒,世世代代为奴,永世不得翻身。”   高重言第一个起身,朗声道:“臣高重言无异议。”言罢夺过侍卫佩剑,割破手掌,在诏书上印下一个清晰的手印。转身接过小叮当递过来的解药茶,一饮而尽。   “臣陈元直无异议。”   “臣柳思明无异议。”   ……   “臣闫进余无异议。”   顾念看着一个个鲜红的手印,安心对宋兆一笑,祈求道:“扶我下床吧?”   宋兆目光沉痛,不肯行动。   顾念娇声道:“最后一次求你啦。”   宋兆拗不过她,将她扶下床。   顾念颤颤巍巍的站立在众人之中,提起最后一口气,高声道:“众臣随我一同拜见新帝,吾皇……万岁……万万……”   脑海中的数字终于归零,顾念合上双眸,昏倒在宋兆怀里。   “陛下!”大臣们失声痛哭,太医再度涌了进来,正元殿中一片混乱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顾念觉得身体越来越轻,好像飘到了空中。随着空气的流动俯瞰着顾渊大地。她看到了山川、河流,还有街上的车水马龙。   她看了陈江,看到了皇甫佑泽扔下那道病危的圣旨,哭喊着要飞奔回皇城。她看到了温庭之竭力拦下了他,二人跪在陈江堤坝上,和无数陈江民众一同跪在那里。   顾念漂浮在那儿,渐渐的听到了他们的声音。不是一个、两个,而是很多很多个。这声音是很陌生的,可是他们都在说同一个意思……   “愿陛下圣体康健,万岁万岁万万岁……”   “愿上苍可怜顾渊,留下我们的皇上吧……”   “愿上天可怜姐姐,佑泽愿折十年阳寿换姐姐圣体安康……”   顾念的灵魂躺在风里,默默流泪,耳边忽而闪过那句话:爱恨攸关生死,爱恨攸关生死,爱恨攸关生死……   头脑中那个零摇身一变,幻化成破碎的数字。这些碎片渐渐的拼凑成1、2、3……慢慢的形成整齐排列的数字。   这个数字不断的变化,3056变成4938,4938变成6022,6022变成8394……   顾念觉得手腕一痛,愕然睁开了眼。她的身体在慢慢恢复知觉,终于的发出声音来,“兆……”   宋兆抬起头,双目赤红的看着恍若重生的妻子。他僵立在那里,好似这一刻是幻镜,生怕一碰触就破碎了。   殿中的哀哭渐渐停止,众臣震惊、愕然、恐惧、欢喜……种种不一的情绪,促使他们清醒过来,不知是谁率先喊道:“陛下活过来了,陛下活过来了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……”   大家慢慢反应过来,山呼万岁,欢喜相庆。   宋兆将头埋在妻子柔软的发里,久久不能言语。      ☆、第028章   顾渊国的子民并不知道宫中有这样一场风波。那一天,他们只得到两道旨意。一是皇帝病危,二是神医沈离城治了奇疾,皇帝转危为安,圣体无恙。   这两道旨意,下的如此之急,几乎让人不敢相信。只有些许几个近臣知道,一道旨意为了给子民一个准备,让新帝上位成为理所当然。而另一道旨意,意在打消某些奸人的准备,皇帝活的好好的,他们再也没有理由兴兵入宫。   事实上,当沈离城风风火火的赶到皇宫的时候,顾念已经啃了半个猪蹄了。   可怜沈医官怀着一腔悲痛而来,一进门就不得不把眼泪咽下去了。   “哟,离城回来了?”顾念舔了舔油汪汪的手指,笑嘻嘻的招呼看座。虽然她还是窝在床上,但精神和气色简直比正常人还好。   宋兆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,宠溺的摇了摇头。起身取了热毛巾来,皱眉道:“把手伸出来。”   顾念老实交出双手,任他温柔的擦拭着。   看着二人亲昵的样子,沈离城有种酸酸的尴尬。满肚子的话,也不知还该不该说。   顾念轻松道:“你都不知道啊,我今天真是差点挂了!”   宋兆瞪了她一眼,低声道:“注意措辞。”   顾念做了个鬼脸,“离城又不是外人。”   宋兆脸色更难看,霸道的没收了她的猪蹄,“这么晚了,你又刚好了些,这么油的东西别吃了,我去给你熬些清粥。”   看着某人背影,顾念无奈的笑了笑。招呼沈离城坐得近些,把今日发生事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。吓得沈离城几次从凳子上跌下来,一头的汗。   最后顾念敲击着手指,思虑道:“正好你来了,不然我还发愁这个场这么圆呢。我这就让人拟旨,宣布朕被你沈离城治好了,给你个神医的称号。”   沈离城叹了一声,调笑道:“离城身无寸功,倒是享了陛下的虚赏了。”   顾念道:“这事你还真不能客气。尽管记着,是你把朕治好的。日后不管是我还是别人夸你什么赏你什么,你都受着。你不用心里不自在,来日方长,有你立功的时候。”   二人闲话了一会,宋兆亲手端着清粥小菜进来了。这架势让顾念有些惊呆,“你自己做的?”   她实在想象不出,威武的宋将军在厨房大战锅碗瓢盆会是什么景象。   宋兆忽视了她惊讶的表情,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。   沈离城心情不错,闻着这粥还挺香,正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尝尝,忽听宋兆道:“二更天了,沈医官还不走吗?”   这般直白的撵人,再听不懂就傻了。沈离城又不是皇甫佑生,脸皮儿薄的很,嘱咐顾念好好养着,躬身告退了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屋子里气压不高,顾念暗暗收声,眼睛滴溜溜的转儿。   看着眼前帅气威武又贴心的男人,要不是现在力气不够,简直想要扑过去。   何况,脑子里现在有五位数,活着就要任性啊。   顾念越想越开心,心里美美的,娇嗔唤道:“亲爱的。”   宋兆手抖了一下,差点没把粥碗扣了。他回头看了看缩在床上,忽闪着眼睛看他的小女人,怎么觉得浑身发毛呢?   他纳闷了,怎么说自己也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修罗,怎么到了她跟前变得如此……如此心神不定?   宋兆皱着眉,将粥递了过去。   顾念闻了闻,道了声好香,却不伸手接着。拉着他的衣襟让他坐下,整个人靠在宋兆身上撒娇道:“你喂我嘛。”   宋兆脸红了一下,拉过她手把粥放在她手里,严肃道:“你自己吃。”   顾念碰了一鼻子灰,撅了撅嘴,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,气乎乎道:“我没胃口,不吃了。”   顾及着人家亲手做的情分,顾念虽然不高兴,也没摔盆摔碗的。只是搁在一旁,背过身去生闷气。   宋兆一笑,看着倔强的背影摇头,“这是怎么了?刚才不是没吃饱吗?好好的,耍什么小孩子脾气?”   顾念咬了咬牙,满腹委屈道:“你根本不爱我。”   宋兆立刻黑脸,不悦道:“胡说什么?”   顾念咬牙切齿道:“你就是你就是!你一点也不心疼我,让我饿死算了。”   宋兆真是哭笑不得,“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啊?”   顾念不理,腹诽道:“人家都快委屈死了,你还一本正经的说风凉话。这么不解风情,简直是榆木脑袋。”   顾念暗暗捶床,越想越委屈,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。   宋兆得了冷遇,只好反思一下。重新端起那碗粥,细细吹温了,温声道:“起来吧,我喂你。”   顾念默默流泪,压抑着哭腔道:“不敢劳将军伺候,朕不稀罕。”   眼瞅着事态越发严重,宋兆只得又放下碗,俯身过去商量。还没开口,却发现佳人早已梨花带雨,泪流满面。   “眉儿……”宋兆顾不上她如何挣扎推拒,强行将人搂到怀里。一边承受着她发泄的小拳头,一边细细的拭去她的眼泪。   他试图说些什么,却发现她什么都听不进去。只能放任她哭闹,直到她没了力气。   “我错了。”他道。   顾念哼了一声,“你嫌弃我。”   “怎么会?”宋兆反驳,“我只是……”   “只是什么?”顾念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,一付你说不出理由就把你赶出去的样子。   宋兆吻了吻她微红的眼,有些感叹道:“只是,如果你这么依赖我,我不在了你怎么办?”   是啊,宋兆就要出征了。略一想想,就觉得不舍。顾念靠在他的怀里蹭了蹭,温柔道:“你怎么会不在?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”   宋兆敲了敲顾念的头,“想什么呢?我当然会平安回来。我是怕你趁我不在,找别人伺候。”   “哦,原来……是因为这个啊。”顾念吞吞吐吐的接受了,一想自己掉的眼泪还真是不值,不由得害臊的笑起来。   宋兆刮了刮她羞红的脸,笑道:“一会哭一会笑,真是不害臊。”   顾念把小下巴一扬,不依不饶道:“你要是真担心这个,就对我好点。你在的时候,我依赖你。你走了,我可以想你啊。你要是对我不好,我可要改主意了。”   话音未落,顾念只觉身体忽然腾空,下一刻就落到了某人的腿上。滚烫的唇舌封住了她的惊呼声,顾念既无反抗之心也无反抗之力,任由他与自己纠缠。   一吻结束,顾念娇羞的倚在他的怀里,手指打着圈圈描摹着衣襟上的纹络。   宋兆舀了一勺粥,送到她唇边,“温度正好,请眉儿尝尝?”   顾念含了一口在嘴里,细细品味,粥米细嫩香甜,让人唇齿留香。顾念笑眯眯的吃了,“还要。”   宋兆整整喂了一碗,“还要吗?”   顾念握着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,嘟囔道:“饱饱的,肚子都鼓起来了。”   宋兆眯了眯眼,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朵上,低声道:“你就勾引我吧,等我忍不住了,看你怎么办。”   顾念脸一红,脸埋在宋兆的胸口,闷声道:“再忍三天。”   宋兆浑身一僵,不敢置信道:“你说什么?”   顾念俏脸一红,“明明听见了,装什么呀……”   宋兆的嘴角暗自上扬,殿里充满了某人愉悦而爽朗的笑声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在顾念卧床休养期间,高重言监国。奏折送到正元宫由宋兆、严奕生、高重言三人组成的小内阁,一同处理。顾念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,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还被帅哥包围的幸福日子。   这两日,秘派出宫的四人,除了温庭之,都悄悄来探望。顾念心情不错,被人关心,始终还是感到快乐的。   易岚胆大心细,为人也颇为冷静。不过半月,工作已经卓有成效。他拉拢明党人员,查出了兵部尚书闫进余勾结恪戎侯私自圈地、屯兵的确凿证据。   顾念虽然知道他很能干,但看到这些工作成果还是很吃惊。不由有些担忧道:“此事又不是一日两日能完了的,别太着急了。稳妥最重要,朕不希望你们用自己的命去换江山的安稳。”   易岚一笑,“谢陛下关心,臣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短命。可是皇上,成大事哪有不流血的?陛下垂危之时仍不忘顾渊子民,做臣子的当然应以陛下为楷模。如今明亲王不在朝中,正是给咱们铲除爪牙制造良机啊!”   顾念点点头,只是查的这两人都是明亲王的密党,动他们不得不慎重。顾念踌躇了一下,道:“你带上朕的密旨和你拿到的证据,夜访柳思明。你们秘密准备好证人证物,务必要万无一失。待朕临朝之日,就是咱们发难之时。”   易岚脸上泛起赞赏之色,“陛下英明,只是……”他看了看顾念白里透红的面色,问道:“陛下哪日临朝啊?”   “呃……”顾念想想和宋兆的三日之约,特意推迟了一日,羞涩道:“后日,后日就可以上朝了。”      ☆、第029章   午后时分,圣华殿里燃了一炷檀香。轻烟袅袅的绕着宋兆手中的书卷缠绵,一切安静而平淡。   顾念的病好了。虽然没人说什么,但毕竟他只是皇婿之一,总不能成日霸占着她。   于宋兆而言,她心里有自己独特的位置,才是最重要的。别的,不过是冲动时说的孩子话罢了。   她是帝王,怎能独善其身?只怕,身不由己的时候比常人还多吧。   做为一个头脑清楚的将军,道理他都懂,想的极其明白,做的也算果决。可真离了她身边,便开始坐立不安、辗转反侧,好似一切都不对了。   竹青看着主子黯然失神的样子,心生不忍,请示道:“要不奴才去正元宫问问皇上用膳了没有?”   宋兆摆摆手,“算了,佑生宫会送可口的饭菜过去,咱们不用操心了。”   竹青不甘,“奴才听说陛下很喜欢您亲手做的饭菜呢!”   宋兆揉捻着眉头,心不在焉的答道:“寻常味道罢了,她才不稀罕。”   话音未落,便听门外道:“谁说朕不稀罕?”   顾念穿了件月白色长裙,外裹了件胭脂红的披风。佳人大病初愈,从里到外都透着股喜气儿。在暖炕上坐了,大眼睛忽闪着瞧人。   竹青行了礼,自动退出去了。   屋门紧闭,二人各怀心思看了对方一眼。四目相对,又匆忙躲开。   宋兆没话找话,“怎么过来了?”   顾念心想,我当然是来约你啊!可这话又不能直说,迂回道:“我来……看看你……有没有什么事儿啊……”   宋兆一脸不解,“无事。”   “没事吗?”顾念暗骂他心大,提示道:“有没有什么事是以前要做的,可能隔了几天,你就忘了的事儿?”   宋兆看顾念在自己对面妩媚的玩弄着发丝,目光流转期许的看着自己,他依旧板着一张禁欲脸,“没有。”   顾念略略失望,想他完全没将此事放在心上,可怜自己巴巴的送上门来。牵强的笑了笑,“无事就好,我就是随口问问。”嘴上虽然说的轻快,脸上还是露出几分失落来。   “我还有事,先回去了。”顾念垂下头,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往门外走。身体忽然被腾空抱起,耳边传来一声轻笑、   那人咬住了她的耳垂,唇齿间含了一下,让人火辣辣的疼,“想跑?”   顾念拼命摇头,怯懦道:“不是没事吗?”   宋兆嘴角一丝讽笑,“一只狼,被饿了半个多月。你说,他还会放过一只送上门的小绵羊吗?”   顾念一瞬间懵逼了,心道:“合着这么半天,您一直逗我玩呢?”   宋兆抱着人转了个圈,顾念寻思他找地点呢。她红着脸窝在人家怀里,嘴上没言语,眼睛连羞带怯的说:床在那边!嘿嘿嘿……   哪知宋兆转了个身,手臂一松,顾念便落在了八仙桌上。一连串的吻落在顾念微张的唇上,肆意上下其手,辗转厮磨,好不缠绵。   顾念竭力与之分开,微喘道:“别在这。”   宋兆坚持,“就在这。”   湿热的吻再度袭来,顾念连连闪躲,悄声道:“天还没黑呢!”   宋兆撕开了领口,“正好,可以看的更清楚。”   顾念呆愣!她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,家世清白,正正经经,透着一股子老干部气质,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?   “你被穿了吧?”   宋兆不懂的话,一概不理。继续开疆拓土,饱餐秀色。   顾念用仅存的意志拼命推拒。八仙桌,一想到第一次在这种地方,就觉得无地自容。何况,门外站着十几个宫人。万一有个什么急事,突然推门进来……   天啊,顾念想到那般情境恨不得立刻穿走。所以,为了老脸,她必须坚持。   “宋兆,我生气了?”   “求你了,到屋里去……”   “兆哥哥,心疼眉儿吧?”   宋兆忙里偷闲,抬了个头,“我这不正心疼你吗?”   顾念拼命摇头,一边躲着可恶的大手,一边哼哼唧唧的求饶,姿态简直不能更低了,“兆哥哥,不要嘛。求你了……停……不要……停……”   宋兆的嗓子里发出一声性感的轻笑,“这话你说早了,等会儿有你尽情求饶的时候……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竹青守在门口,许久听不见里面召唤,心里便明白了几分,暗暗的替主子高兴。   小环远远地便看见殿门紧闭,内侍们神色各异的在外面站着。便对小叮当道:“我就说陛下在这里,你看这阵势是不会错了。”   说话间到了跟前,对竹青道:“通传一声,我们有事要禀明陛下。”   竹青拉着二人离远了几步,打趣道:“姐姐一向体贴,今日怎么了?”   小叮当和小环对视一眼,都道:“此话何解?”   竹青得意道:“我家主子和陛下是两情相悦,主子又年轻气盛的。这时候,咱们怎么能去打扰?”   二人看了看天色,“不会吧?大白天的……”   说话间只听屋内哗啦一声,像是摔碎了什么东西。   “陛下!”小叮当低呼了一声,着急着就要往里冲。   小环连忙将人拉住,思虑道:“皇上什么没玩过?大惊小怪的冲进去反而扫兴。左右没什么急事,等着吧。”   小叮当视小环为师,听她如此说,只好罢了。   三人讪讪的立在一旁,时不时交换一个眼神,枯等着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大约傍晚时分,宋兆推门出来,一脸的神清气爽,挽着袖口,笑唤竹青道:“准备晚膳吧,陛下想吃红烧鸡翅。”   竹青小眼睛一咪,乐道:“奴才先给主子道喜了。”   宋兆“嗯”了一声,“人人都有赏,少不了你的。”   小叮当也拉着小环上前讨喜,“将军,是不是听者有份呢?我们可在这院子里站了好几个时辰了。”   宋兆心情好,大手一挥都赏了。   竹青麻溜往御膳房去了,少不得还得吩咐人准备沐浴热汤,更换的衣衫等等。好歹小环细心,从正元殿里取了顾念的衣衫来,一并送了进去。   做内侍的,伺候人是本分,也是本事。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要超出常人。   殿内流动着暧昧的气息,不时闻到二人的低声细语。小环轻声放下东西,躬身退下了。   顾念听到脚步声,羞得钻到被子里,不肯出来。   宋兆只觉好笑,将人挖出来,哄道:“莫再躲了,你缩在里面,他们就不知道是你了吗?别憋坏了,快出来。”   顾念扭扭捏捏的钻出来,“都怪你!偏要大白天的,不能等到晚上吗?”   宋兆摇摇头,教训道:“眉儿没听过‘今日事,今日毕’吗?晚上自然有晚上要做的事。”   顾念拍掉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,“朕晚上看奏折,不能奉陪。”   宋兆起身解了刚穿好的衣服,迅速上了榻。在她耳边威胁道:“那臣……只能让陛下起不来了。”   于是,红帷帐下,九浅一深,乍浮乍沉。锦被翻红浪,温声软语,醉了春心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圣华殿外的人腿都快站值了,晚膳送过来,听了听里面的声,没敢送进去。   在感叹宋将军英明神武、百战不竭的同时,依旧担心女皇陛下的龙体。   小环回宫里看着,一会便差人来问。小叮当摇摇头,“甭来了,我估摸着今晚上陛下就宿在圣华殿了。”暗暗准备了参汤,留给得空时给顾念送进去。   许久之后,宋兆再度唤人送晚膳。竹青贴着门缝回道:“饭菜有些凉了,奴才已经叫人去热了,这就好。主子要不先沐浴吧?”   里面低语了几句,模糊听着像是宋兆哄着那位呢。顾念被折腾了一下午,正恨得咬牙切齿,又累的一动不动,哼哼两声,最后只道随便。   宋兆怜惜的吻了吻,暗暗后悔要的狠了,可把宝贝累坏了。不过心疼归心疼,毕竟身心愉悦,姿态低些,也不觉得屈了。高声唤道:“准备沐浴。”   “是。”竹青应了,立刻将准备好的热汤抬进去,在将人退了个干净,留下一应器具。   顾念一想到人家帮她洗澡,就觉得无颜以对。干脆缩在宋兆怀里装晕,随便怎样了啦。   宋兆也不拆穿,细心的帮人清洗干净,换了细软的衣衫,妥帖的安置在榻上。   不一会,晚膳送了进来。顾念再也装不下去,可怜兮兮的看着美食咽口水。   “小馋猫,”宋兆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,先端了参汤过来,温柔的喂食。   顾念心情越来越好,小辫子又翘起来,“我要吃那个!”   宋兆立刻送到她嘴边。   “我要吃鸡翅。”   宋兆剥下骨头,送过细嫩的肉食来。   顾念吃的津津有味,得意非常。   宋兆笑问道:“不生气了?”   顾念想想,“原谅你了,下次注意。”   宋兆摇摇头,叹了一声,“你这么好,我都有些不想走了。”      ☆、第030章   春宵苦短日高起,从此君王不早朝。   顾念想:“那是昏君,而我是要做一个英明君主的。”虽然此刻她还窝在宋兆的怀里,恋恋不舍的汲取着属于男人的温热。   行军打仗的人本来就睡的很轻,她一动,宋兆就醒了。摸了摸身前的小脑袋,怜惜道:“再睡一会。”   顾念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,嘟囔道:“一会叫我,今日……早朝。”   事实上,叫起这种事是不必特意吩咐的。因为皇甫佑生风雨无阻,神一样的存在着。   顾念睡梦中听到门外的吵嚷,连忙挣扎着往起爬。虽然她浑身无力,总好过被别人看去一身暧昧的痕迹。无奈衣衫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,一回忆就觉得脸上发烧。   宋兆体贴的取过衣衫,让她靠在自己身上,一件件给她穿好,这才放皇甫佑生进来。   “陛下万安。”皇甫佑生行了个礼,打开手中的食盒道:“佑生今日准备了香酥藕饼和糯米粥,还有许多小菜,陛下用一些吧?”   顾念嘿嘿一笑,口水都要流出来了,忙道:“极好极好。”   宋兆不知为什么,就是看不上皇甫佑生的张狂样子,言道:“皇甫皇婿日日送早膳辛苦,东西放下,您回去歇着吧。”   “你?”皇甫佑生气的瞪圆了眼,一脸委屈的看着顾念。   顾念吃人家嘴短,也不好太过了。拉着宋兆的手到桌前,对皇甫佑生道:“一起用吧,不知道你准备的够不够吃?”   佑生撇撇嘴,“臣可不那么小气,十个人吃也够了,陛下放心。”   顾念连声叫好,好吃的进了嘴,才发现宋兆黑了脸。“呃……饼好吃,吃饼。”顾念银筷一挑,送了一块藕饼到宋兆碗里。   宋兆缓和了面色,得意的看了皇甫佑生一眼。   皇甫佑生这个醋腌的主儿哪能容得了啊?立刻把自己碗举到顾念眼前来,“陛下……”   瞧着那可怜巴巴的眼神,顾念连忙也夹了块藕饼给他。然后也不去看宋兆脸色,只顾低头扒饭,再也不想受这份煎熬了。   往日,她觉得前朝凶险。今天早上这么一闹,她简直怀念前朝了。利落的用了早膳,急吼吼的上朝去了。宋兆和醋生各自冷哼一声,上朝的上朝,回宫的回宫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顾念病愈后首次上朝,朝臣们自然恭贺一番。顾念当朝封赏了高重言和宋兆。另外,设太师一职,品级仅在明亲王和高重言之下。   众臣疑惑,问道:“敢问陛下,何为太师?”   顾念道:“臣公们好糊涂,帝师是朕的师父,太师当然就是太子的师父。不过孩子现在还没有,朕为了顾渊千秋大业着想,要提前准备好一切。明日便让太师入朝,先熟悉顾渊的国情,日后好教导太子。”   众臣尴尬的对视了一下,心说:这不胡扯吗?孩子还没有呢,就说准备什么师父,明摆着就是要空降新人到朝上来。   顾念自己也明白,这事怎么也忽悠不了大家,就是做个粗糙的面子,便即刻宣布帝师严奕生学识渊博,诲人不倦,兼领太师一职,明日入朝参政。   经过上次的事件,尤其是那些明目张胆反抗过的臣子,已经深刻的意识到皇帝的手段。明知于己方不利,也不敢出言反对。只盼望着明亲王早日回宫,再从长计议。   顾念今日卯足了劲,绝不会这样便算了。也不敢如何放松,依旧冷着一张脸。看了看堂下,果然看到了易岚。   到今日为止,这是她看到的能力最强的人。从她准易岚动手到现在,不过几天的时间。她竟然接连收到了礼部尚书和礼部尚书的奏折。   礼部尚书陈元直说他心思细密,学识颇高,可堪当大任,提议他为礼部主司,上朝议政。   吏部尚书说自己人手不够,书写文书一类的工作手下都做不来。许了职位,便特别点名要易岚过去。   两个奏折一先一后,倒教顾念拿不定主意。   想了想,定是易岚担心此次要一起搬倒恪戎侯和兵部尚书闫进余两只老虎,兹事体大,不放心柳思明一人在朝上。便使了些手段,撺掇了礼部尚书和礼部尚书,双管齐下,只要他们其中一人成事,他便可顺理成章的上朝议政。   顾念斟酌许久,到底怕直接在这时候调他到吏部太过冒失,便驳了吏部尚书,提易岚为礼部主司。   此刻暗自数了数朝臣,除了原本的心腹,在加上经过上次一劫拉拢过来的人,再加上过几日便回来的温庭之和佑泽,自己的人已经有半数之多了。   顾念轻舒了口气,“有事启奏,无事退朝吧。”   柳思明立即上前,“臣有事启奏。”   顾念喝了口茶,“讲吧。”   柳思明高声道:“臣弹劾吏部尚书闫进余和恪戎侯私自圈地屯兵,意图谋反。呈有证据在此,请陛下御览。”   此话一出,犹如一枚炸弹,立刻在众臣中炸开。   谋反不是贪污受贿、徇私舞弊的寻常罪名,一旦安上了,基本上难有脱身的。   朝上立刻分出两派,一派要求彻查定罪,一派要求彻查以证清白。易岚机敏的加入了后一派,灵巧的混入到了敌人内部。顾念甚至看到吏部尚书欣慰的对他点了点头。   最终顾念‘公允’的许两派各举荐两名人员,加上柳思明,一起会审。   待人选呈上来一看,顾念差点没咧嘴,真好!除了新的自己人就是旧的自己人。此事可以放心了,于是大方批准,先拘了那两个老虎,等定了案就可以斩人了。   顾念假装震惊又愤怒,发了一阵龙威,吓得大家流了一碗的汗,才肯退朝。   顾念心里放下块大石头,沐浴更衣,吃着糕点,等着宋兆回来恩爱。   “眉儿,”宋兆说话间就到,佳人抱了个满怀,好生亲热了一番。   大手摸了摸她的小腹,笑问道:“我们的孩儿在哪呢?”   顾念羞道:“胡说!哪有这么快啊。”   宋兆“哦”了一声,“还没有啊,我还以为有了。你不是都给孩儿选好师父了吗?”   顾念在他怀里扭了扭,“就知道逗我。你还不知道我干嘛选个太师吗?这天下风云瞬息万变,我不得不多些准备。若是还像上次那样……”   宋兆抢道:“若还像上次那样,可不准你再把帝位推给我。”   顾念嘴一撅,“那我给谁?”   宋兆一笑,“我不管,反正你要把我空出来。要是真有那一天,我要和你一起走。”   顾念心里一暖,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宋兆三日后出征,朝堂的事进展顺利,会审也没遇到什么大麻烦。每日朝上也就是点个卯,没什么事儿就散了。   顾念早早回后宫,或在圣华殿,或在正元宫,或在假山后,或在轻舟里,总之没羞没臊,把人撵干净了就放心共赴巫山。   宋兆平日里严肃正经,在房事上……也怪的很。要么非要这样,要么非要那样,顾念像是签了丧权辱国条约,毫无反抗之力。   你说他呆板吧,调情的时候又让人浑身酥麻、欲罢不能;你说他新潮呢,他又固守自己的程序套路,非要一晚上用遍十八般姿势不可。   事后,顾念抹抹泪痕,商量道:“下回咱们用一个姿势行吗?不然,我明天真的没法上朝了。”   宋兆一脸漠然,“不行。就用一个姿势,你怎么记得住我?”   顾念大骂,“我他妈下辈子都记住你了,你这个衣冠禽兽……你……呜呜……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尽管如此,宋兆出征那天,她还是依依不舍的。   “记得想我。”顾念含泪低声叮嘱了一句。   宋兆一笑,温柔道:“好。”   三军在前,容不得卿卿我我。宋兆一身戎装,飞身上马,气势浩荡,威武如天神。   顾念忍了泪,走上高台,手举酒杯,高声对三军道:“将士们,此行有关顾渊疆域,朕望你们能驱逐外敌,收复失地。此外,朕还有一个要求,就是要你们平安回来。   朕的夫君要和你们一样,去征战沙场,去奋勇杀敌。朕相信你们的妻子、亲人,也和朕一样,都希望你们能平安回来。   这杯薄酒为你们践行,请你们满饮此杯,而后威武而去,凯旋而归!”   三军饮尽杯中酒,摔杯明志,山呼万岁,高颂:“凯旋而归!凯旋而归!凯旋而归!”   队伍浩浩荡荡的消失在了视野中,顾念揉揉眼,“回去吧。”   宋兆一走,她身体像是丢了一块。失魂落魄的回了宫,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。想着去忙一会儿,到了御书房,看了柳思明呈的折子,说屯兵的案子这两日就可以结了。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,可也高兴不起来。再换一折,是那位苏大人请求订婚期。   这件事想起来就心烦,本来是不小心指错了婚,害得自己丢了初吻就够伐开心了。这个苏大人还不依不饶的,想想提笔批道:找高丞相商议即可,此事不必再问朕。   烦躁的丢下笔,喊道:“召沈离城、卓王子进宫。”   小叮当急忙忙跑进来,“一起啊?”   ☆、第031章   沈离城离的近,从太医院那边直接过来,急步进宫。   顾念一见着人连忙拉他到跟前,“你快给我看看,我觉得我心情烦闷,茶饭不思,还有点恶心。我是不是怀孕了?”   沈离城一惊,立刻搭脉,许久方低声道:“你这叫相思病,不是怀孕。”   “哦,这样啊。”顾念难掩失落,“那你给我开点药吧,我觉得难受。”   沈离城为难了,不得不劝慰,“你这是心病,等心药回来就好了,不用吃药。”   两人正说着,卓而玉来了。一有外人在,沈离城就拘束,所以连忙告退了。   二人一进一出,打了个照面。   卓而玉认得沈离城,请了安便问道:“陛下身体不适?”   顾念歪靠在枕头上,颇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,叹道:“倒没生病,就是不知道怎么了,朕觉得有些心神不安。”   卓而玉一笑,“听说陛下有了宋将军,冷落了后宫众人,看来传言一点都不假。”   顾念垂下眼眸,黯然道:“朕只是应付不来。”   卓而玉敛了笑意,“毕竟前朝后宫分不开,从为君者的角度看,陛下还是雨露均沾的好。”   顾念摇摇头,干脆岔开话题道:“咱们下棋吧!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夜里,顾念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,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   最后下了床,披了件外衫,拿着琉璃小灯想要出去走走。一开屋门,便见小环在外殿的矮桌上守夜,执笔研墨不知在写些什么。   小环一听到开门声连忙起身,有些吃惊道:“陛下还没睡?”   顾念道:“睡不着。怎么是你在这?平日不都是几个小丫头吗?”   小环缓了缓,慢言道:“今日陛下没召人侍寝,宋将军又刚走,奴婢怕您不习惯。那些小丫头后半夜睡的死着呢,怕是您叫她们,她们也听不见。”   顾念颇为感动道:“难为你费心了,若没你在身边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”   小环低头,“陛下言重了。小环只是……只是尽些本分。”   顾念自顾自坐下,拾起桌上的一页纸,好奇道:“你在写什么啊?”   小环眉头紧蹙,当即跪下求饶,“请陛下开恩。”   顾念心头一颤,忙去细看。只见纸上墨迹未干,工整写着:近日京城天气转凉,该添衣了。我托人送了一件衣衫过去,盼你万勿收下。听闻陈江较为阴冷,切莫……   信写到了这里,就没了。虽然没有称呼名姓,‘陈江’这两个字,就足够说明什么了。   顾念沉思片刻,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殿,低声道:“是佑泽?”   小环连忙摇头。   “锦商侯?”   小环更是摇头,低声道:“锦商侯乃是明党,小环断不会愚钝至此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“那是温庭之了?”   小环一头磕在地上,流泪道:“奴婢知道自己罪该万死,可是温庭之是无辜的。他根本没有接受我的意思,一切都是奴婢一厢情愿。   陛下赐死奴婢,奴婢绝无怨言。但请陛下不要错怪了他,尤其正是用人之际,万不可意气用事啊。”   顾念将信又读了一遍,方丢尽炭火里烧了。   “起来吧。”她道。   小环没敢动,低声道:“请陛下答应奴婢的请求。”   顾念一笑,“朕不答应。”   顾念顿了顿,缓言道:“温庭之过去是朕的男人,但现在他已经不是了。朕相信你是在之后对他动情的,朕猜实在楼皇婿出宫之后吧?”   小环诚言:“陛下圣明。”   顾念又道:“你写‘万勿收下’,可见他并没有表现的多热切。可你是个好女孩儿,很和庭之的性子。朕看他不是不喜欢你,是顾忌这里面种种关系。”   小环道:“小环确实不知他怎么想的。”   顾念又道:“朕原本就想着等一切都处理好之后,给你和小叮当觅得如意郎君,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。你自己有中意的人,真是再好不过了。”   小环擦擦眼泪,“陛下不生气?”   顾念寻思一下,“当然生气。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瞒着朕,可见你还是把朕当成外人。”   小环忙道:“此事……实在是难以启齿。其他的事小环对您没有一丝隐瞒。可是这……这样的事,怪丢人的。您叫我怎么开口啊?”   “嘿?”顾念眉毛一挑,“说你你还有理了?白白聪明了一世,这信件万一叫人截了,朕保得了你吗?”   小环歉疚道:“小环此举确实欠妥,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   顾念想想,宋兆不过走了半日,自己就不得安眠。温庭之走了快一个月了,又让她如何忍耐?以己度人,顿时心生不忍。   沉吟道:“这样吧,让小叮当替你几日。朕给你个赈灾监管的名头,你天亮就去陈江吧。”   小环一惊,“这如何使得?陛下这里事务冗杂,小环怎么能抛下正事只为儿女私情呢?”   顾念笑笑,“没那么严重,就当放你个假吧。何况陈江的事多则半月,少则□□日,你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回来了。此行你要慎重,不要授人话柄。”   小环喜道:“陛下放心,小环不会给陛下丢脸。”   看她一脸喜色,顾念也跟着高兴起来,转而又有些伤感。   看了看外面渐渐清明的天色,顾念喃喃道:“不知道大军行到哪了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小环走后,小叮当接替了她的事,忙得不可开交。顾念身边反而冷清起来。   早上和皇甫佑生用膳,上朝,批折子,偶尔召卓而玉下棋,剩下的时间都去城墙上待着远望。   日子流水似得过,好像和从前没什么区别。可是用醋生的话说,就是“皇上的魂儿丢了。”她难过,他看着也难过。   连皇甫佑生都不来争宠,谁还敢来叨扰?   施莫诚听说她最近吃的很少,便过来瞧瞧。   顾念略打起精神应付道:“诚叔叔最近有什么喜事吗?瞧你脸色很好。”   施莫诚摇摇头,“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。虽然那天你说以前的事不提,但是这些年了,我确实没办法放下。直到上次你出事,当时我就想,如果你能好起来,我就原谅你。”   顾念呵呵一笑,“上次还没谢你。”   “咱们之间还说什么谢,”施莫诚握住了顾念的手,“念儿,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没过去。”   顾念摇头,若是以前的顾念或许没过去,但是现在的顾念忘了……有机会,一定要问问系统是怎么回事。   施莫诚见她不说话,还以为她一时缓不过来,便劝她好好保重身体的话,便走了。   顾念发了会呆,穿戴好了,到城墙上望夫去。   如此消颓了几日,小叮当实在不放心,又请沈离城来瞧。无奈她就是吃的少了些,还真就什么病都没有,不开点什么大家又不放心,最后煮了一副药膳送来了。   顾念乖乖喝了,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,直到睡着。   梦里梦见宋兆在战场杀敌,脸上全是血污。她一惊,醒了。   小叮当忙倒了杯热茶,喂她喝了,温声道:“陛下做噩梦了吗?”   顾念迷糊道:“好像是吧。有什么事吗?”   小叮当道:“方才高丞相来了,我见您好不容易睡下,便请他等等。他说没什么大事,就是和苏家定下明日的婚期,若陛下得空,就请过去。说完就走了。”   顾念想想近日高重言神伤的样子,只怕比自己好不了多少。他性子傲慢,心里苦,也不与人说。反而为自己分担国事,辛苦操劳。   顾念歉疚道:“婚是朕赐的,怎么能不去?你派人去丞相府告诉一声,朕明日必到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天子赐旨,丞相大婚,娶得又是朝中要员的女儿。这样的事儿,在京城着实算得上是一件大事。   据说丞相为了响应天子的节俭政策,婚礼一切从简,就差把拜堂省了。   顾念听着这话倒是挺乐,心道:“明明是他自己不高兴,不愿意好好娶人家,干嘛怪到我的头上?”   不过,如此她倒好受些。毕竟热闹的场合,高朋满座,大臣们都在,顾念不想扫兴,便多喝了几杯。   这些天一直茶饭不思的,胃里空,喝了点酒就觉得腹痛难忍。在后花园吐了许久,浑身无力,宫女们便扶着她到厢房歇息。路过府里的书房,见里面烛光点点,似有人在其中奋笔疾书,便好奇道:“谁在里面?”   里面顿了一下,闷声道:“是我。”   顾念吹着风,略微好些了,便听出是高重言的声音。推门笑道:“外面不相干的人醉成一团,你这个主角倒在这躲清闲。”   高重言一抬头,便见到顾念面色微红,带着三分醉意蹒跚而来。他连忙丢下笔,搀扶她到卧榻上,问道:“陛下怎么到这来了?”   顾念打趣道:“你这个丞相大喜的日子还在忙国事,朕怎么能光顾着喝喜酒呢?”说着打发随行的宫女去煮醒酒汤,取过他案上书随手翻看着。   高重言沉默许久,忽道:“陛下可曾后悔?”   顾念低头看书,漫不经心的问:“后悔什么?”那人不回话。顾念转身才发现他近在咫尺,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。   高重言想,如果她有那么一丝悔意,他愿意立刻悔婚,乃至终身不娶。可是她的眼里,除了疑惑就是愧疚。哪有那么一丝别的情谊?   他暗自在心底叹息一声,这么多年,终究还是疏远了。   二人一时不曾说话,忽有人叩门道:“姑爷。”   高重言眉头一皱,“怎么了?”   那人道:“奴婢是新夫人的陪嫁丫头。夫人听说姑爷没吃东西,特意吩咐厨下做了软滑易下口的汤羹并几个小菜,请姑爷享用。”   二人对视了一眼,肚子默契的合奏了一下。   顾念低头绞手指,高重言脸色一红,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,看了看那两个丫头,吩咐道:“东西给我,你们下去吧。”   “是。”二人应了一声,将两个食盒交给高重言,转身走了。   高重言关上门,顾念忙凑上来,掀开食盒闻了闻,道:“好香好香!”   她胃空着,此刻最饿不过。着急要入嘴,却发现只有一副碗筷。脸上顿时愤恨了。   高重言一笑,道:“你怎么还是小时候那样?吃不到就这副表情。”   顾念脸上讪讪的,不悦道:“你这新夫人还真是贤惠,东西只准备给你吃,多副碗筷都没有。也太节俭了吧?”   高重言一边在书柜里翻找,一边带着味儿打趣道:“也不知这样的媳妇是谁给我选的。”   顾念被噎了一下,“算了算了,你自己吃吧。”   高重言捧出一个盒子,道:“便是没有我吃,也有你吃。不过上天厚爱,我这有宝贝。”说着打开红锦琉璃盒,取出一副玉制餐具来,碗筷汤匙,样样俱全。高重言用热茶烫了,递给顾念。   顾念嘿嘿一笑,盛了一碗红豆米羹,递给高重言道:“看在你献出宝贝的份上,朕也服侍你一回,丞相大人请用。”   高重言爽朗一笑,二人碰‘碗’相庆,“为了饱餐,干!”   顾念一笑,“好,干!”      ☆、第032章   二人笑谈朝政,吃饱喝足,都有种暖洋洋的富足感。   顾念觉得头有些晕,闷热、疲倦,不知如何形容的酥麻感。蹭了蹭痒,低喃道:“朕的醒酒汤怎么还没好?”言罢便要起身,却忽觉一阵晕眩。   “怎么?”高重言起身相扶。   二人肌肤相触,顿觉心旌摇曳,神情激荡。   “念念……”高重言的声音贴着耳畔,带着明显的情动的索求。   顾念清楚的明白,这个人不是宋兆。不是可以失去理智、放肆的依附于他的男人。   可是,这种的清醒犹如遥远天际的流落星辰,转瞬即逝。药物的凶猛,像是滔滔洪水,失了神智的人犹如被卷入洪流的浮萍,毫无反抗之力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小叮当过来的时候,看见几个小丫头端着汤盅,低眉顺眼的立在门口。   她蹙起了秀眉,暗叹小环姐姐不在,这些人做事都不如以前妥帖了。不由怒斥道:“怎么还没给陛下送进去?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?”   几个小宫女互相看了看,有个胆大的道:“不是奴婢们偷懒,实在是……现在不是时候。”   小叮当一愣,些许反应过来。可转念一想,又觉有什么不对。踌躇着转了两个圈,叫了那个小宫女走远几步,低声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   那小宫女道:“奴婢们回来的时候,便听里面欢声笑语的。问侍卫,他们说府里送了膳食,陛下和丞相正享用呢。奴婢们便打算等等在进去,后来……后来里面声音越来越低,奴婢一看,陛下和丞相已经抱在一起了。剩下的……”   那宫女红了脸,低声道:“非礼勿视,奴婢没敢再看。”   小叮当缓了缓神,“多长时间了?”   “快一个时辰了。”   小叮当嘶了一声,疑道:“里面就没唤人进去伺候吗?”   那小宫女摇头。   小叮当正思虑间,忽听一阵脚步声。两旁的大内高手立刻严阵以待,牢牢护在门前。   “谁?”小叮当喝了一声。   那边提灯笼的小厮立刻停住,两列家奴中闪出一个人来,娇斥道:“你是谁?敢在我的府里放肆。”   “你的府?”小叮当冷笑一声,随即明白。她一心以顾念为主,之前便听说主子和丞相之间关系暧昧,今日做实了,便觉这夫人是情敌,哪里肯好言相对?   她面带微笑,嘲讽道: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新夫人耐不住性子,来找新郎官了。果然是春宵苦短,急在一时啊!”   “放肆!”苏家小姐苏婉瑾是苏大人的独女,一向奉为掌上明珠,何时受过这般屈辱?立刻对她的贴身丫头道:“还看什么?任由这个黄毛丫头在这胡闹?”   两个丫头立刻应了一声,奔小叮当就来了。   宫里的人什么没见过?这等阵势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。左右护卫还未出手,小叮当便悠然道:“你敢?你不怕满门抄斩,你就来。”   苏婉瑾毕竟有些见识,敢在丞相府里嚣张的岂能是泛泛之辈?何况,她的新婚丈夫就在里面。   场面一时僵住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高重言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,不得不叫醒怀里的人。   “念念……”   顾念撑开沉重的眼皮,眸中一片惊疑。   高重言轻轻按揉着她的太阳穴,低声道:“咱们着了道了,送来的东西有问题。”   脑海中模糊的闪过一幕幕不堪的场景,顾念心里一片凄凉。   “王八蛋。”   高重言皱眉,她在骂谁呢?或许是人在床笫间精神自然放松,他并没有怀疑,只是笑道:“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粗鲁?”   顾念拂开他的手,眼泪从眼角滑落。   高重言一愣,心疼的拭掉了她的泪,哄道:“我喜欢你这样,像只小狼,带爪子的。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吗?玩过家家,你演新娘,我演新郎。那时候,娶你就是我的梦想。只是……”   高重言叹了一声,“你当了皇上,有了无数新宠。我不怪你,在我眼里,你永远是那个缠着我拜天地的小念念。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,你就是我唯一的新娘。”   顾念背转身去,紧闭双目,不肯应声。   高重言又道:“我去应付一下外面,等下就回来,你再睡一会。”他吻了吻顾念微凉的肩,帮她把被子盖好,不忘将被角掖好。   这个动作如此熟练,仿佛已做了千万遍。  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,外面安静了。顾念睁开眼,空洞的望着房顶。   “王八蛋。”她又骂了一句。   骂谁呢?骂那个恶毒的新夫人?骂那个一无所知的高重言?还是骂自己?   她不知道。   从前的顾念不会这样粗鲁,从前的顾念和高重言是青梅竹马,从前的顾念或许和他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,或许从前的顾念不怕这样的意外。   可是,从前的顾念也没有爱上一个人啊。爱上一个不苟言笑、视她如命的男人。   心痛的像被撕开一样,顾念抚着胸口,抗拒着汹涌而来的苦痛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高重言从书房里出来,就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。不由皱起了眉头,不悦道:“你来这儿干什么?”   苏婉瑾早已收敛了气焰,换做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,娇声道:“我见你一直没回去,我不放心……”   高重言最讨厌这般矫揉造作的女人,不禁不耐烦道:“不放心什么?不好好在房里待着,跑到书房来大吵大闹。这就是你苏家的家教吗?”   苏婉瑾不敢顶撞,可是看着在一旁得意的小叮当又忍不住怒意。上前几步,指责道:“我并没有吵闹,都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,她竟然敢顶撞主母……”   小叮当不肯退后,不卑不亢道:“新夫人,我的主子可不是丞相大人,您可当不了我的主母。”   苏婉瑾气的嘴唇颤抖,口不择言道:“我管你的主子是谁,勾引我们家老爷就不行。”   小叮当眉毛一挑,“是吗?那你可听好了。我的主子,就是当今圣上。”   “什么?”苏婉瑾瞪大了眼睛,转而看向面目表情的高重言。低喃道:“皇上在里面?”   大内高手守在门口,这是不言而喻的。   可是,她是来捉奸的。虽然高重言明确的提出过退婚,虽然知道他不喜欢自己,但她还是求着父亲把她嫁过来了。迈进丞相府大门的那一刻,她就认为自己成功了。   她要争取到他的心,她要看好他的人。所以,当她被冷落在新房的时候,她就忍不住了。拿出女主人的架势,以她大臣之女、丞相正妻的身份,气势汹汹的来捉奸。   可到了跟前,却忽然发现对手过于强大。苏婉瑾不敢相信这个事实,质问道:“你竟然跟皇上苟且,不怕天下人耻笑吗?”   “闭嘴!”高重言握紧了拳头,冷声道:“谁准你妄议主上?我是看在你父亲百般求我的份上才抬你过门,但你如此失言失德,根本不配做我高重言的夫人。”   他忽然抓着她的手腕,坚定道:“既如此,宾客还没走。我这就去告诉大家,你还是清白之身,是我高重言配不上你,给你个好名声,这就原路送你回去。走!”   说着便拉着苏婉瑾大步离去。那新夫人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,急的又哭又喊,一行人吵闹着往大厅去了。   小叮当拍了拍手,笑道:“真是自讨苦吃,哈哈”   “小叮当,”顾念推开门唤了一声,“扶朕回宫。”   小叮当看着顾念憔悴的面色和红肿的眼睛,连忙上面搀扶,低声道:“陛下您怎么了?要通知丞相大人吗?”   顾念无力的摇摇头,哑声道:“快走,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回到正元宫,顾念关起门,谁也不见。一个人在寝殿里黯然神伤,书案上放着从前线传回来了的信。信封上是宋兆遒劲的笔力,写着“陛下亲启”。   这是她心心念念盼了几个日夜的信啊,此刻却犹豫了。不知看着这信封枯坐了多少时候,终于取下发簪,拆开了信封。   取出仍是一个信封,上面写着“眉儿亲启”。   顾念鼻头一酸,泪珠滚滚而落。她甚至能够想象宋兆写下这几个字时,温柔浅笑的样子。   颤抖着再次拆开信封,看到了熟悉的字迹:   眉儿吾妻:   兆已行至边境,与敌军交手三次,均无败绩,已收复我顾渊国土。然而奥其国人狡猾,逃至深山,龟缩不出。我曾允给眉儿一个安稳江山,所以必斩草除根,永绝后患。相信归期不远,你不必悬心挂念。   另,我为主帅,不便常常写家书与你。望眉儿安心,无信便无事。我定会尽快铲除余孽,早日与你团聚。北望之时,便会想你。   顾念再也控制不住,伏在案上,失声痛哭。      ☆、第033章      “陛下!陛下!”小叮当在门外焦急道,“奴婢有要事禀报。”她连唤了几遍,里面都没有回应。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,忽听顾念闷声道:“进来。”   顾念背对着她,问道:“什么事?”   小叮当不敢造次,俯首回道:“咱们的内线递消息来了。”   顾念揉了揉额头,“这些事你小环姐姐在的时候,也不是每日都汇报的。没什么要事,就存档吧。”   小叮当低声道:“因为赵锐雅侍随宋将军去了前线,又提到了宋将军受伤,所以奴婢……”   “什么?受伤?”顾念猛地转过身,夺走她手中的密卷,急忙展开来看。   赵锐习武之人,不像那些文人爱卖关子。简要说了他们的情况,的确如宋兆所说,交手三次,都是大获全胜。可是赵锐提到宋兆带领兵士攻城时,被流箭射伤……   顾念一阵晕眩,纸卷掉落在地上。兀自扶着桌案支持道:“你念念,他受伤后怎样?”   小叮当拾起密信,忙念道:“将军被流箭射中右臂,他砍断箭尾,依旧奋勇杀敌。直至城破后,方肯包扎。所幸无毒,将军已无大碍。只是提笔用膳,颇为不便。将军威猛,是锐之楷模。   收复失地后,将军勤谨练兵,不日便要入山追剿余寇。锐与将军营帐相邻,将军时常北望。兵士不懂,问其为何。将军道我等家眷都在都城,他时刻不忘。定会尽快剿灭残部,率我等凯旋……”   顾念推倒堆积如山的奏折,慌乱的翻找着。   小叮当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失态的样子,仓惶道:“陛下找什么?奴婢帮您。”   “奏折……前线来的……”顾念丢开一个个无关紧要的奏折,拼命翻找着。   小叮当连忙加入,一起翻找着。知道宋兆不同,所以前先来的折子,她都是提另放的,“陛下,找到了。”   顾念立刻接过来,上面不是宋兆的字迹,却也没提宋兆受伤。主将受伤这样的大事,竟然没有写在奏折里?   顾念知道,一定是那个人不让。他怕自己担心,所以不肯实话告知。他右臂受伤,不方便书写,所以不能亲自写奏折。可是又担心顾念多疑,就写了一封简短的家书。   顾念拾起方才那封信,泪眼模糊。短短的一封家书,他是废了多大的工夫,才能让自己看不出端倪?他忍着疼,忍着痛,却不肯说一句。   而自己呢?顾念恨不得一头撞死,才能觉得对得起他。   “陛下,您快起来。”小叮当扶起瘫软在地上痛哭的女皇陛下,痛心道:“奴婢从来没见您这样伤心过,您有什么不痛快的,千万别憋在心里。奴婢看着心疼,您可别哭坏了身子,这个国家可还指着您呢!”   顾念喃喃道:“是啊,若不是这命是万民给的,朕真想死了。一了百了,也不必这般生不如死。”   小叮当抱着不住啜泣的顾念,扑簌簌的掉眼泪。待她哭累了,便搀扶着她到床上休息。   月入中天,顾念被一阵嘈杂声吵醒。   “什么事啊?”因为长久的哭泣,让她头痛欲裂,嗓音里也有了几分嘶哑。   小叮当在门外回道:“回陛下,皇甫皇婿要见您。”   顾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“夜深了,让他天亮再来吧!”   此话一出,忽听皇甫佑生道:“陛下,恐怕天亮就来不及了。”   顾念定了定神,“进来说吧。”   皇甫佑生大步进了寝殿,不由怔住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   顾念靠在枕上,强笑了笑,“睡的不大好,看起来很憔悴吧?”   皇甫佑生揉了揉眼,取出怀里的丝帕在温水里浸了。坐在床边,轻轻的擦拭着顾念的脸。   许是不常伺候人,他擦一下,便要问问:“轻了还是重了?”   温热的丝帕拂在脸上,那根强撑着的弦便断了。瞧着皇甫佑生这般体贴,顾念不禁红了眼眶,“对朕这么好做什么?朕不值得你们任何一个这样。”   皇甫佑生收回手,难得正经道:“佑生这些日子冷眼瞧着,陛下比从前大不相同了。一下子成了一个性情中人,不会藏着掖着,也不会左右逢源。可佑生瞧着,这很好。陛下您高兴就好,我争不过那个姓宋的,也就罢了。可现在您这样了,佑生就不得不问一句:惹您不高兴的是谁?”   顾念哽咽了一下,“朕是累的,跟别人没关系。”   皇甫佑生无奈的笑笑,“陛下,佑生得不到您的喜欢,有很多原因,但不是因为佑生蠢。”   顾念抿着唇,不肯招认。   皇甫佑生叹了一声,“好,既然陛下不想说便不说吧。佑生今晚来是想……想跟陛下说一件事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“说吧。”   皇甫佑生道:“我刚刚接到消息,父亲明早就回来了。”   顾念和了和眼,确实是困倦了。心不在焉道:“哦,明亲王出去那么久,是应该回来了。”   “陛下,”皇甫佑生看了看四下,附耳道:“屯兵案还没结,陛下就不怕夜长梦多吗?”   顾念浑身一凛,“你……你可知你在做什么?”   皇甫佑生垂下眼眸,低声道:“陛下若不赶紧下旨,可就要来不及了。”   顾念高声唤了小叮当进来,吩咐道:“你立刻去趟柳府,让柳思明即刻结案。”   “是。”小叮当这就要去,顾念赶紧又唤人回来,“不,你还是直接带拟好的旨意去。兵部尚书闫进余勾结恪戎侯圈地屯兵,罪大恶极,朕心甚怒,赐毒酒各一杯,即刻执行。”   待小叮当走后,皇甫佑生道:“陛下睡吧,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。明早早朝,恐怕不会如平常那么容易。”   顾念任他将自己安顿好,心里慢慢思虑着明早的对策,待过了许久,发现他还没走,便道:“你不睡一会吗?”   皇甫佑生一脸深沉的面色,在这句普通的问候里忽然回转。带着他惯有的纨绔之气,故意曲解顾念的意思,嬉笑道:“谢陛下赏赐,那佑生就却之不恭了。”   说着在顾念身边躺下,悠闲的敲起了二郎腿。   顾念想要训斥他几句,身边却传来安稳的呼吸。想必他心里也曾百转千回,夜深难寐吧?要他背弃自己的父亲,这并不容易。   顾念甚至苦笑,自己又何德何能呢?   她扯过备用的被子,给他盖上,闭目想事,知道混沌中睡着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天一亮,皇甫佑生便服侍顾念洗漱更衣,准备早朝。   小叮当还没回来,门口却跪着卓而玉。   顾念一惊,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   卓而玉道:“昨夜我收到母后从姜隰国传来的消息,我父王重病,想见我最后一面。”说着呈上他母亲的亲笔书信。   皇甫佑生道:“大臣们都在等着了,陛下莫误了早朝。”   顾念扶起卓而玉,郑重道:“朕现在去上朝,此刻不能耽搁。你就在此处等着,朕下了朝就给你答案。”   皇甫佑生是后宫的人,不能随朝。他在正元宫门送别顾念,立在晨风中目送着顾念的仪仗远去。   这位传说中的明亲王,顾念终于要与他面对面了。紧张却又兴奋,面对这只老狐狸,顾念心里是没有底的。   一路大步向前,一路预料着各种状况。向左右道:“小叮当回来了吗?”   宫女回道:“未曾见到。”   顾念道了声:“无妨。”继续大步向前。这皇冠戴的久了,也不觉得累。反而可以越走越稳,即使形势有变,也能面不改色,端坐于皇位之上,俯瞰众生。   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朝臣或许并非忠于皇帝,然而见到皇帝,还是要牺牲膝下黄金。   不管心里有底没底,顾念的声音是理直气壮的,“众位爱卿,平身!”   “谢陛下!”大家犹如笼屉里蒸熟的馒头,一个个立了起来。   皇甫昼明挡在高重言身前,站在朝堂上,虽然如寻常臣子般低头俯首,却从骨子里散发出大摇大摆的姿态来。   前些日子那些被顾念修理的明党,此刻又开始挺胸抬头,露出骄傲的尾巴来。   这些顾念瞧在眼里,却只能视而不见。“列为臣公,有事启奏,无事退朝吧。”   “陛下,”皇甫昼明声音浑厚,苍老的声线里埋藏着雄劲的力道,“老臣有事启奏。”   顾念接过热茶,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。   小叮当黑着眼圈,冲她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陛下小心茶烫。”   顾念点了点头,“讲。”   明亲王道:“臣听闻竟日朝堂上有奸人作祟,诬陷忠良之臣。臣为兵部尚书、恪戎侯鸣冤,请陛下重审此案,并惩处一干人等。”   顾念笑问:“亲王身在千里之外,依旧挂念朝堂之事。果真是顾渊的忠良,只是此案已经了结,亲王若有疑问,不妨先查查卷宗是否有问题。”   “了结?”明亲王一愣,“敢问陛下何时了结?”   顾念道:“这个柳思明办事一向不分昼夜,昨夜已经了结了。”   明亲王温声道:“陛下,如此大案,岂能如此草率?不知柳思明何在,容老臣问他几句。”   顾念扫了一眼,道:“他审完案子发了头风,今日请了病假。不过既然亲王要见,他就是瘫了,朕也会叫人把他抬来。”   顾念拍了拍手,高声道:“来人呐!去抬柳大人进宫。”      ☆、第034章   或许真是连夜审案的原因,柳思明真有几分憔悴。听到宫里人传话,忙打点了些许差钱,探了探口风。随即立刻软了身子,瘫在担架上,越发装出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了。   他这心里也寻思,自从追随于陛下,怎么净干些稀奇古怪的事呢?然而不暇多想,担架已入了金銮殿。柳思明挣扎着,被两个内侍搀扶起来,大喘了几口气,跪拜道: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  顾念咽下嘴里的茶,关切道:“柳大人,你的头风可好些了?”   柳思明立即露出一付诚惶诚恐的样子,配合道:“谢陛下关心,臣能坚持。”   顾念一笑,“既如此,明亲王便问吧。”   皇甫昼明虽然有些岁数,一双眼睛却不浑浊,仿佛射出凌厉的剑来,站在柳思明跟前,咄咄逼人道:“请问柳大人,你为何私自夜审恪戎侯一案?”   柳思明喘了喘,一付随时要过去的样子,回道:“食君之禄,为君分忧。柳思明才疏学浅,能领此职,便觉战战兢兢,不完此案夙夜难寐。所以,连夜审案。”   “哦?”皇甫昼明不屑道:“那你可审出了什么?”   柳思明一头在地,“臣有幸不负皇恩,二人具已招认,此案已于昨夜了结,卷宗呈于陛下。”   明亲王一惊,“什么?他二人亲口承认‘圈地屯兵,意图谋反’这些罪名吗?”   柳思明抬起头,对视着皇甫昼明的目光,“是的。”   皇甫昼明躬身道:“陛下,恪戎侯曾随老臣一同征战沙场,为顾渊立下汗马功劳。兵部尚书自上任起也是兢兢业业。如今,仅凭这一个小小的柳思明便要定他们的罪,老臣不能认同。”   顾念道:“依你,要待怎地?”   皇甫昼明道:“这位柳大人言之凿凿,说他们亲口认罪。可老臣不信,狱中屈打成招也叫认罪吗?老臣请陛下允准,让他们前来对质。柳大人,你敢吗?”   顾念看向柳思明,让他来回答这个问题。   柳思明慌张道:“亲王,这个下官不止不敢,也做不到啊!”   皇甫昼明哈哈一笑,白花花的胡子颤抖着,朗声道:“柳大人这话什么意思?你怕露馅吗?怕他们在陛下面前说出实情?”   柳思明摇头,“并非如此。而是下官胆小,从小惧怕鬼神。让这二人的魂魄来此对质,下官害怕的紧,当然也怕惊扰了圣驾。”   “什么?”皇甫昼明神情陡变,“你竟然敢斩杀朝中大员,你……咳咳……”他一口气提不上来,不住的咳嗽。   柳思明悠然道:“亲王莫急,下官当然是奉旨行事。”   顾念拍了拍头,“对对对,昨夜朕看了卷宗。简直不能容忍这等奸佞存于世间,已经赐死了。”   朝堂上鸦雀无声,几乎可以听到明亲王因愤怒而加重的呼吸声。   但是,皇甫昼明就是皇甫昼明。如果只会愤怒,他就不会活到今天。当年他可以随先皇于马背上征伐天下,如今下了马,他身边自然不会缺少谋士。   皇甫昼明沉声道:“陛下嫉恶如仇,对于触犯律法之人严惩不贷,果真为明君也。”   顾念得意,“那是自然。”   “可是,陛下是否一视同仁呢?”   顾念猛然抬起头,微笑道:“当然。”   皇甫昼明道:“如此甚好。老臣回京时遇到一事,因涉及陛下亲近之人,让老臣左右为难,不敢擅自决断。既然陛下最为公允,就交由陛下处置了。”   顾念隐隐觉得不好,可是话已经说到了这,总不能捂住眼大喊我不看我不看。   殿外押进来两个人,他们不吵不闹,跪在殿前听候发落。  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,顾念还是被吓了一跳。殿下跪的不是别人,正是不久前被她秘密送走的楼君卿和蒋姑。   顾念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杯盏,被热茶烫了手都不觉。   皇甫昼明看着顾念的神色,便知自己抓到了她的痛脚,便指着楼君卿高声道:“此人是陛下的皇婿楼君卿,前些日子被贬为伴君,看守皇陵。可是此人竟然藐视天威,和这名宫女苟且在一起。让皇家威严何在?臣请陛下对二人处以五马分尸之刑,以正天威。”   顾念咬了咬牙,“朕……”   “报——”殿外传来一声呼喝,随即一个披红挂彩的传令兵奔到殿门口。高声道:“禀报陛下,精忠侍卫皇甫佑泽携同锦商侯等赈灾专员回京,带回陈江民众的万民伞在正阳门恭迎陛下!”   顾念一愣,随即立刻绽开大大的笑容,激动道:“竟有这等事?众位爱卿快随朕去看看。”说着立刻走下皇位,拉着皇甫昼明道:“亲王很久也没见佑泽了吧?快随朕去看看。”   明亲王对其突然亲热的态度一怔,迟疑的指着地上跪着的二人,“可他们……”   顾念哪还许他这般多嘴,用上了劲儿拉着人走。毕竟她是皇上,皇甫昼明总不好把她生拉回来,只得默默的跟着去了。   众大臣随着顾念出去,大殿里只剩下两个苦命人端跪在那里。   小环从殿后闪身出来,低声道:“还跪在那里做什么?还不快过来?”   二人一听,连忙搀扶起身,跟着小环快步逃离了金銮殿。路遇巡查的侍卫,三人连忙躲到假山后。   见小环也是为难的模样,楼君卿便觉不忍,道:“陛下不值得为我们得罪明亲王,此次是在劫难逃,不必再为我们费心思了。”   蒋姑也道:“我们夫妻也过了一段快活日子,死也值了。请转告皇上,不用为难,我们在九泉下,也会感激陛下的成全之恩。”   二人如此明事理,着实让小环震动。不过她十分了解顾念的脾气,在这等人命关天的问题上,断断没有退让的道理。劝慰道:“陛下不是薄情的人,怎么忍心看着你们白白去死?你们先听我的,能不能逃就看天意了。”   小环将二人秘密带到她的房里,锁好房门,立刻赶往正阳门。   作为皇帝,自然要重视陈江灾民的这份心意。顾念长篇大论的发表了自己的感慨,对此次参与赈灾的官员都进行了表彰,对皇甫佑泽更是赞不绝口。   小一个月没见,皇甫佑泽看起来大不相同。许是赈灾辛苦,他不止人瘦了一圈,连皮肤都被晒得黝黑,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。   想想自己大病时,他那般撕心裂肺的呼喊,顾念不由红了眼圈。但眼前有楼君卿的事,自然不能误了正事。夸赞了一番,便由着皇甫昼明和佑泽叙旧。   小环悄悄靠到顾念身边,唤了声“陛下。”   顾念道:“你安排的?”   小环一笑,“多亏了佑泽。他看见他父亲手下押着楼雅侍他们进宫,跟奴婢一说,便猜明亲王要对陛下发难。情况紧急,也来不及通知您,就来了这么一出。人现在在我那,很安全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脚步挪动间已有了主意。便道:“你一会传朕的口谕,说朕身体不适,回宫歇息去了,让明亲王代我宴请群臣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楼君卿的罪是死罪,顾念心知再无转圜的余地。除非他死或者消失。   急步回到正元宫,皇甫佑生和卓而玉果真还在这里等着。顾念撵了侍女们出去,看了看皇甫佑生,一时有些犹豫。   醋生打了个哈哈,一拍头,“瞧我这记性,宫里还有事,不打扰陛下和王子了。”   虽然他没像以往那般发脾气,可是那样的神情,分明是很难过的。顾念横步挡在他身前,“坐下来听听。”   她又看了看卓母的那封书信,从怀里取出令牌,道:“你拿着这块令牌,可以即刻出宫,回到母国。”   卓而玉眼里泛起水意,好似镜湖中的涟漪。拜道:“陛下大恩,而玉没齿难忘。此番回国只为尽孝,不日便回。”   顾念一皱眉,“还回来做什么?你有为君的心思,便去争。朕信你会比你皇兄做的好。”   “这……”   别说卓而玉,连皇甫佑生都被这个吓住了。   顾念瞪了二人一眼,咳了咳,“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就在明亲王毫不情愿的与众人推杯换盏之时,一辆轻便的马车使出了皇宫。   除了卓而玉,还有侥幸逃生的楼君卿和蒋姑。他们将到姜隰国,去开始新的生活。   临行前,皇甫佑生偷偷给了卓而玉一道令牌。   “这是做什么?”卓而玉不解。   “低声,”皇甫佑生并不想顾念知道,“陛下的令牌遇到侍卫管用,可若是出了皇城,遇到旁人,你最好还是用我的。”   卓而玉心中一凛,虽然一直听说明亲王一手遮天,不知他已经这般厉害了。心中又觉感激,又为顾念担忧。怀着一颗忐忑之心上了车,慢慢驶离了这个熟悉的顾渊皇宫。   ☆、第035章   当明亲王抽出时间查问的时候,才得知二人不见了。   而女帝,尽管‘身体不适’,还是下令让侍卫们大肆搜捕,一定要把逃犯找出来。   这样的态度,皇甫昼明便能确认一件事情——那就是他二人已经不在皇宫了。   可是,他们到哪去了呢?   皇甫昼明暗暗在宫外撒开巨网,誓要赢了这个回合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两天之后,姜隰国的探子传来消息说国君病重。朝中一部分人便提议趁乱出兵,结果被顾念臭骂了一顿。   这个时候,皇甫昼明才猛然意识到,那个姜隰国的质子已经久未露面了。而且,这么巧,那个楼君卿也人间蒸发了。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?   本想下朝派人去查探一番,再给皇上个难堪。没想到顾念先发制人,要宣卓而玉上殿,然后上演了一出‘人丢了?某某某是干什么吃的’的戏码。   皇甫昼明暗暗捋捋胡须,或许……真的是自己猜错了吧。   不论如何,眼前的一关总算熬过去了。顾念在人前给足了明亲王面子,二人虽然面和心不合,但好歹没有撕破脸,朝堂上好似一片祥和。   顾念继续调兵遣将、暗度陈仓,虽然现在时间很宽裕,可她还是把自己弄的很忙。原因有很多,主要是想要逃避。前线一切顺利,宋兆很快就要回来了。可是,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。   而高重言,自那晚后,好像误会了什么。整日给她暗送秋波,弄的顾念浑身发毛。   这日,她好不容易抽空到御花园散散心。没走几步呢,就被高重言截住了。皇帝与丞相,这样的关系低头不见抬头见。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,顾念把心一横,决定不躲了。   “你们都下去吧,朕跟丞相单独说会儿话。”   身边的大小丫头脸都红扑扑的,脚底抹油,立刻溜了。   顾念暗叹一声,以前的顾念到底都做了什么?让她们中毒如此之深。   高重言眸中漾着深情之色,唤了一声念念,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。   然而,却被无情的抽走了。   顾念不去看他失落的样子,冷声道:“那晚的事,是个意外。就当没有发生过。你我君臣有别,莫要乱了分寸。”   “分寸?”高重言眉头紧皱,冷笑道:“你我多年情谊,现在你竟然跟我说什么君臣有别?难道每次欢好都是逢场作戏?”   “别说了!”顾念不觉提高了音量,一想到那晚的事情她就觉得心痛。可是一想到以前这身体与他的种种,更是难以承受。   “求你别说了。”顾念蹲在角落里,捂住耳朵,企图隔绝一切。   “念念,”看着她那般难过的样子,高重言心里一疼,温柔下来。他轻轻安抚着她的脊背,缓缓道:“重言哥哥跟你说气话,你别往心里去。我知道你最近顾忌那个姓宋的,不像从前和我那么亲近。可那个家伙才认识你几天,哪抵得上咱们十几年的情分。时间一长,就腻了。”   顾念摇了摇头,无意识的低喃道:“我认识你也没多久。”   高重言一愣,“胡说什么?从前的那些事你都忘了不成?”   顾念站起身,决绝道:“从前的顾念已经随风而去了,你也把过去忘了吧。”   说完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,独留高重言一人在冷风中沉思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半月后,姜隰国传来消息,二王子卓而玉奉王诏承袭王位。   大臣们颇为震惊,一直没把这个质子当回事。当初以为他尽孝心切,跑就跑了。万万没想到他能有这一出。   顾念也装出一付惊讶的样子,虽然她昨晚就收到了卓而玉的亲笔书信。   卓而玉不但告知了他将继位为王的消息,也请她放下心。楼君卿和蒋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,她可以不必担心了。卓而玉在信中一再感谢,言明日后若顾念有求,必会全力相助。   顾念心里一块悬空的石头总算放下,回了一封真诚祝愿的密函托来人带回,然后披上披风,踏着夜色闲逛。   或许是习惯使然,不知不觉走到了圣华殿门口,才猛然止住了脚步。悻悻然转过身,已是泪眼朦胧。   “陛下,咱们回去吧?”小环劝道。   顾念摇摇头,“去……莫诚殿吧。”   施莫诚有夜读的习惯,合宫的人都被他驱退了,一个人静静的读书。   守夜的宫人们见了顾念,刚要出声通报,被顾念制止了。她吩咐小环回宫取自己珍藏的美酒,独自一人推门入内。   “念儿?”施莫诚一惊,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顾念淡淡一笑,玩笑道:“想诚叔叔了呗,过来看看。”   施莫诚耳朵一红,拘谨着起身,责怪道:“大晚上的,就这么来了?外面这么冷,应该多穿些。”   两人闲话了几句,正说到无言处,酒便来了。   顾念把桌上的两个小酒盅一扔,嫌弃道:“谁要这个!”施莫诚默默的翻出两个巴掌大的茶碗来,总算入了她的眼。   咕咚咕咚自己倒满,推了一杯到施莫诚跟前,“干了它!”   施莫诚一饮而尽,轻叹了一声:“酒会误事。”   顾念苦笑,“是呀,可酒也能忘忧。”言罢便要满饮杯中酒。   施莫诚一把抢下,“我替你忘。”又干了一杯。   两个人,一个倒,一个喝,竟然干了足足一坛酒。   可怜了顾念,自带了一坛酒,一滴都没喝到。到了最后,还得照顾醉熏熏的施莫诚。   “念儿,今晚别走了。”施莫诚把她压在身下,如是说。   顾念不想理会他的疯话,用力推了推,“你醉了,早些睡吧。”   施莫诚安静了一会,忽道:“对不起,念儿。我还是忘不了她……可我也放不下你……”   说完这一句,靠在她肩上,静静的睡着了。   施莫诚有着纤长的睫毛,此刻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着。顾念心想:他一定也有很多伤心事吧?可惜自己并不知晓。   顾念给他盖好了被子,一个人踱步到城楼上。深秋,夜风凛凛,连裹了披风都抵不住寒。顾念看着暗夜中无边无际的黑暗,心里一重重的压抑。   快入冬了,边关苦寒,不知他可还夜夜北望吗?   顾念惦念着他的伤,恨不得化作一阵轻烟,飞到他的营帐外,看看他是在挑灯夜读,还是酣然入睡,还是对着孤灯,默默发呆。   她想要到他身边,却有害怕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。   怕他愤怒,怕他责怪,更怕他原谅,怕他比自己更爱自己。   因为这一丝的恐惧,思绪到此为止。那个思念的魂魄落荒而逃,回到这冰冷黑暗的城墙上。   顾念的眼睛一阵酸涩,默默转身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第二日早朝,兵部报说奥其战事已经结束,宋兆将军率军凯旋,昨日已到了江陵城。   顾念淡淡的应了一声,“有事启奏,无事退朝吧。”   众人都是一愣,前些日子女皇陛下一听到前线的消息跟打了鸡血似得,两只眼睛都发亮,如今却爱搭不理了。   众人暗暗感叹,果真是帝王之爱,君威难测啊!   虽然表面上顾念对此毫不在意,但是天知道,她已经快要发疯了。   这种心情,无异于当年她被渣男背叛,只不过这次对调了角色。   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坐在那,想着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,如何跟他解释,还是对此绝口不提?她甚至在想,如果她对此保密,加倍的去爱他,能不能补偿?   “陛下……”小环送来手炉,贴心道:“天凉了,陛下抱着这个吧。”   手炉填了安神的香料,散发着淡淡的幽香。顾念接过来,胃里奔腾翻滚,一阵干呕。只觉眼前一黑,骤然昏厥了过去。   再次醒来的时候,看见施莫诚一脸严肃的坐在床边。   “你怀孕了。”他淡淡的说。   顾念简直想要再晕一次,可是……大概是孕妇体质很强悍吧,没能如愿,只有眼泪夺眶而出。   “别哭。”施莫诚轻拍着她冰凉的手背,轻轻俯身将她搂在怀里。   “不是宋兆的吧?”他轻声问,好像声音大一点都会伤害到怀里的人。   顾念的头埋在他的怀里,她的肩膀耸动的很厉害。这样无声的哭泣持续了许久才听到她剧烈的喘息。   施莫诚的心犹如撕裂般疼痛,为念儿,为自己。虽然他嘴上说着没关系,可他还是难过了。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,也不是那个她爱的人,还有什么能让人觉得开心一点?   悲痛归悲痛,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和解决。   “我要留下他,”顾念坚定的毫不迟疑的说出这句话,“这是个大人造成的意外,不应该牺牲孩子做代价。只是……”她揉了揉发胀的额头,慢慢躺下,低语道:“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交代关于他父亲的事。”   殿里片刻的沉默后,忽听施莫诚哑声道:“有什么好交代的,我们的孩子,来的光明正大,谁也不能胡说什么。”   顾念猛的惊坐起来,用一种极其震惊的表情看着他,“你知道……”   施莫诚接口道:“我知道。”   “可是……”   施莫诚掩住了她的唇,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。他一脸的云淡风轻,好像此刻谈的不过是萝卜白菜类的小问题。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,反而笑问道:“难道,你觉得我不配做这孩子的父亲吗?”      ☆、第036章   第二日,顾念当朝宣布了自己怀孕的消息。她腹中的孩子是长子,将来极有可能是顾渊之主,朝臣自然说了好一番赞言,除了那个闷在一旁缄默不语的丞相。   高重言目光凌厉,满眼都写着不信两个字。这一切顾念看在眼里,又全当什么也没看到。   她依例加封了孩子的父亲——施莫诚由皇婿升为顾渊国第一个皇贵婿,理所当然的成了后宫之主。   顾念下了朝,原本应该去莫诚殿应景,一想到他那里应该是一屋子前去送礼恭贺的人,就觉得乏味,自去回宫歇着。   她现在有了身孕,饮食起居都比往常更为谨慎。无事就卧床歇息,用睡眠来避免胡思乱想。然而结果,常常是以失眠告终。   昏沉沉的时候沈离城来了,顾念不想说话也没睁眼。可待他把完脉还不见他走,便不得不出声问一句:“怎么了?”   沈离城抿了抿薄唇,颇为为难道:“一个时辰前,高相来找我,问你怀孕的日期。”   顾念皱了皱眉,“你告诉他了?”   沈离城摇头,“当然没有。可是他不相信我的话,派人偷走了我的诊疗记录和药方。有几味药,不足两月是不能用的。陛下这几个月洁身自好,后宫的侍寝记录可都写着呢。当然,您和皇贵婿言之凿凿,想必他也不能肯定什么。”   顾念叹一声,“这件事你不用管了,我早就知道瞒不住,他知道就知道吧。”   沈离城见她心绪不佳,也没多说什么。叮嘱了些事,便起身告退了。   顾念翻了身,欲要再睡。小叮当推门进来,“陛下,起来更衣吧,宋将军到了城门口了。”   顾念梦魇似得,浑身一个激灵,坐将起来。揉了揉眼,问道:“他平平安安的回来了?”   小叮当想了想,回道:“骑在马上,应该是无碍了。”   顾念点点头,“那我就不去了。就说朕身体不适,要安心养胎。你叫明亲王替朕率领文武百官去相迎吧。”言罢,再度躺下。连头都缩在金丝锦被里,不再理人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宋兆冷着脸应付了众人,匆忙与父亲说了几句话,便欲回宫。   高重言急步拦下他,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,自得道:“宋将军一路辛苦,此刻最好好好回去歇着吧。陛下要安心养胎,本相好心劝您还是别去叨扰了。”   宋兆冷哼一声,低声道:“我与陛下的情谊不是你们这些外人能理解的,丞相还是莫操心了。”   高重言摇头,“此言差矣。以前的确是你们两个人的事,现在有了孩子,就不一样了。作为孩子的父亲,我得为孩子的以后考虑。接触你这样戾气重的人,对孩子可不好。”   宋兆脸上的肌肉紧绷着,仿佛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。   高重言又道:“我没骗你,不信你可以去问念念。”   宋兆的表情倏尔舒缓开来,轻声道:“我要是你,就不会在这里管别人的闲事。而是用用脑子,想想陛下为什么不肯告诉大家你是孩子的父亲。”   高重言一时呆住,“你说为什么?”   宋兆微微一笑,“因为你不配。”   看着宋兆扬长而去的背影,高重言暗自提醒自己,看来日后不仅要小心他的拳头,他的舌头也不是吃素的。或许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个将军,他不止会打仗,也懂人心。   当他一身戎装出现在正元宫的时候,顾念还是被惊着了。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出现在自己眼前,也没想到自己的自制力如此之差,他只是冲自己张开双臂,自己就即刻扑到他的怀里。   宋兆抱得很紧,坚硬的盔甲咯在她的身上,有一种硬生生的痛感。可是即使有些痛,她还是舍不得挣扎,舍不得离开。   宫人们识相的退了出去,偌大的宫殿里,只剩下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人。   宋兆很满意她在自己怀里温顺的模样,大手在她的翘臀上拍了拍,又不甘心的捏了一下,惹得她出声喊痛,便趁机抱怨道:“谁叫你胆子这样大,竟然敢躲着我。”   话虽这么说,还是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脊背,用力的呼吸着她的气息。这样的时刻,他已经想了千百次。   顾念红着眼,安静的站在那儿,低眉顺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   宋兆摸了摸她的头,懒洋洋的摊开手,“帮我更衣。”   顾念连忙上前帮他解去繁复的盔甲,取了湿热的软巾擦去着他满面的风霜。   宋兆舒展着眉间的疲惫,喉间轻哼一声,从她手中抽走软巾,胡乱擦了擦手,不知往哪一丢,转而握住了她的手。十指相扣,带着她仰躺在舒适的床褥上。静静的相拥半晌,方说了一句:“我真的想你了。”   顾念鼻子一酸,明知道他没有讽刺的意思,还是铺底盖地的难过。默默的拭了泪,忍不住哽咽道: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,那是个意外,我不是故意要背叛你。对不起……”   宋兆睁开眼,才发现她满眼的眼泪的愧疚。不由纠结了眉头,温柔吻了吻她的额头。   “傻眉儿。”他怨了一句,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。   “对不起。”顾念好像失去了语言功能,从头到尾,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句。   “我知道了,我信你。可是……”   顾念连忙认真听着他的‘可是’,她知道他不高兴。他可以提出任何苛刻的条件,无论怎样,她想她一定要求得他的原谅。   宋兆附耳道:“可是你要再这么哭下去不理人,我就要走了。”   顾念本能的拽住他的手臂,“不准走。”   宋兆一笑,眼神忽而深邃起来,意味深长道:“那就看眉儿怎么留住我了。”   顾念愣了一下,忽然脸红,怯懦着,扭捏道:“那个……不行,孩子还很小……”   宋兆坏心的看她为难了半天,朗声大笑,“想什么呢?我让你帮我沐浴。”   “啊?”顾念的脸更红了,抬起手给了他一拳。惹得宋兆纵声大笑,连她自己也忍不住轻笑出声。   待宋兆沐浴过后,二人静静的依偎在一起。顾念轻抚着他臂上的箭伤,心疼道:“一定很痛吧?”   宋兆迷糊的“嗯”了一声,她摸得他心痒,便捉了她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的啃噬着。半晌才道:“你莫要伤心了,出门打仗哪有不受伤的。”   顾念道:“那以后你别去打仗了,在我身边陪着我吧?”   宋兆看着她祈求的眼神,回了一个缠绵的吻。   “好,我不出征了。陪着你安心诞下这个孩子,然后好好努力,再生几个我们的孩子。”   听他如此说,顾念心里的沉重终于放下。温顺道:“好,我们多生几个。有儿有女,才好。”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两个相爱的人,是有魔力的。宋兆爱顾念,愿意为了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,也为了她归心似箭。爱屋及乌,爱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。   宋兆的归来,像是一阵清风,驱散了顾念心头所有的阴霾。整个皇宫,乃至整个顾渊,都变得鲜活起来。   顾念甚至想,这个孩子并不是一个磨难,而是一个考验彼此的信号。她终于相信,这个世界上有人比她自己更爱自己。   在养胎期间,大臣们自动帮她分担了许多政事。虽然知道她和宋兆宛如蜜里调油,施莫诚还是常常会过来照看,做足一个父亲的样子。   唯一让顾念烦心的就是高重言也隔三差五的过来,简直比施莫诚还勤勉。   顾念不好意思那般直白的拒绝他,只是绕着圈子劝道:“高丞相还有许多事要忙吧?丞相府没有杂事吗?”   高重言总是嘿嘿一笑,“没有,臣多的是时间。”   这个时候只能靠宋兆发挥臂力,隔三差五的把他扔出去。高重言有时忍了,有时忍不下,便嘟嘟囔囔的找顾念诉苦。不外就是“我才是孩子的父亲啊”或者“我们认识这么多年”之类的。   有次顾念实在不忍心他这般委屈,拉着他坐在长椅上,尽量缓的说道:“其实我失忆了,打那次从台阶上摔下来就不记得你了。”   高重言沉下脸,“就算你不念旧情,又何必编这种谎话来骗我?”   顾念叹了一声,“真的,我对于之前的事全然不记得。等同于换了一个人,你不必再对我这般好了。”   高重言沉默许久,问了一句:“你是失忆,还是真的换了一个人?”   顾念平复了紧促的呼吸,结巴道: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   “我只是乱猜,但没想到……”他的眼神暗了下来,默默起身,渐渐远去。  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,顾念回过神来,才发现周围还有一个人。   施莫诚站在几步之外,孤冷的立在那里,沉声问道: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?”   “什……什么?刚刚……”顾念想要辩驳几句,说几句谎话,然而对上他痛心的眼色,只能老实承认道:“就是……就是那样的。”      ☆、第037章   自那天后,施莫诚再也没来来正元宫。宫里传言说是因为陛下独宠宋将军,皇贵婿吃醋了。与此同时,大家还惊奇的发现高丞相对皇上也不像以前那么热衷了。   传说高丞相当日悔婚是为了一个神秘女子,可是谁也不知道那女子的踪迹,此事就此无疾而终。如今出现了这种状况,大家不由纷纷猜测那位神秘女子又回来了。   京城里的谣传遍地,然而大多捕风捉影。无凭无据的事,多数随风散了。    明亲王府的眼线遍布天下,却也犹如陷在一团迷雾里摸不着头脑。直到丞相府里的线人透传一出一条线报:丞相昨夜醉酒,问灯:你为什么要留在念念的身体里?你回到自己的身上去啊!反复此句。   皇甫昼明得此线报更是百思不得其解。   念念?是指陛下吗?你,又是谁?回到自己的身体,难道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?听闻民间有换魂之说,难不成……   啊!皇甫昼明一拍额头,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。 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  顾念近日开始孕吐,吃什么好吃的都没胃口,整个人都折腾的瘦了。宋兆眼看着她强打着精神上朝理事,眉头的结不由皱了又皱。   北漠有战事,按照二人事先的约定,宋兆没有请命出征。赵锐经过了上次的历练,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。只是经验略有不足,随军陪了几员经验丰富的老将。带着二十万大军,浩浩荡荡的出发了。   虽然不日传回了捷报,宋兆还是愁眉不展。知道他是为自己心疼,顾念只好撒娇耍赖,成日要某人帮忙干这干那的,还得充当树袋熊,抱着大肚婆逛花园。   这等不避人的亲昵,众人早就看惯了。除了皇甫佑生偶尔抱怨一下,大家还都过的很和谐。   然而争宠归争宠,醋生还是很喜欢孩子的。天天应时应卯的过来送补品吃食,隔三差五的还淘澄些花花绿绿的稀罕料子,说留着给小公主做衣裳。   是的,他认为这个孩子一定是个公主。顾念不是不可以生皇子,但是第一个皇子一定要是他的。他心里时常这般想:我皇甫家的种,必须是长子嫡孙啊!   皇甫佑生这种司马昭之心,连路人都懒得知了。顾念也不生气,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的骨肉,健康就好。   这日皇甫佑生照旧前来叫起,宋兆和顾念还真习惯天天早晨被他闹一阵了。洗漱完毕,三人坐下来一同用早膳。   醋生看宋兆从来就没顺眼过,没事儿总要讽刺一下。   “宋将军快到生辰了吧?好像大了我快十岁呢!”   宋兆“嗯”了一声,自顾自给顾念夹菜,头也不抬。   醋生又道:“宋将军可得好好补补,不然小公主一下生,把您当成爷爷怎么办?”   顾念噗嗤一笑,又连忙板起脸教训道:“越发没规矩了,罚你明日亲手给我们做东西吃。”   “啊?”皇甫佑生一脸苦瓜相,一双桃花眼瞥着宋兆,看他此时如何得意。   却听那人淡淡道:“陛下还是免了吧,这不是罚皇甫皇婿,倒像是罚咱们自己。”   “你?”醋生憋得满脸通红,丢下碗筷,“佑生吃饱了,先告退。”   顾念看着他气乎乎的走远,终于笑出了声。二人眉目交汇,相视一笑。整顿衣裳,携手上朝去了。   顾念的身子渐渐显怀了,内务府前几日刚改过的龙袍,今日又有些紧了。她扶着腰,慢慢坐下,姿态悠然的等着众臣参拜。   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这每日都要听到的山呼万岁,今日明显有些不同。   送目过去,殿中竟有十几人未曾跪下。   这是为何?顾念心中一凛,深吸了一口气。正襟危坐,眼色凌厉的扫了过去。   这些人以皇甫昼明为首,多数是他的得意门生,其中也不乏鼠辈。有两个胆小的,触碰到顾念质询的眼色,不由膝盖弯曲,跪了下去。   皇甫昼明毫不在意这些墙头草的动作,依旧底气十足的站在那里。   二人目光交锋,互不相让。虽未开口,殿中已有了火药味。   众大臣依旧伏在地上,顾念没有说平身,他们自然不能起来。可作为臣子,如何能对此景置之不理?   “明亲王,”宋尚书微微抬起头,老嗓沙哑,却字字铿锵:“您比老臣长了几岁,莫不是糊涂了,竟忘了要参拜圣上吗?”   皇甫昼明动了动嘴角,冷笑道:“若她真是圣上,本王自然要拜。可她是个鱼目混珠的西贝货,如何配得上众臣一跪?”   “什么?”此话一出,满朝哗然。有的人觉得明亲王疯了,有的人觉得明亲王傻了。   顾念不自觉的加重了呼吸,她知道,明亲王一定知道了些什么。趁着众人不信,忙道:“近日朕怀着帝裔,政事确是懈怠了。辛苦了各位爱卿,明亲王一定是太累了,才会神智恍惚,这般胡言乱语。来人啊,快扶明亲王回府休息。”   “你休想!”皇甫昼明一脸倨傲的神色惹得满殿朝臣敢怒不敢言,他滔滔不绝道:“不要以为你伪装的极像,就没人能够拆穿你。众位大臣,你们不要被她骗了。回想不久前的陛下与今日龙椅之上的人,不觉得判若两人吗?”   “皇甫昼明!”不待众人多想,宋大人抖着胡子,怒道:“你不要仗着自己有些功劳就不守规矩,难道非要陛下严惩你才能作罢吗?”   “父亲……”皇甫佑泽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紧绷着脸的顾念,还有丝毫不肯退让的父亲。   他站在中间,甚是为难。他既不能像父亲的门生那样义无反顾的站在父亲一边,也不能像个寻常侍卫那般理所当然的捍卫君王主权。一是骨肉亲,一是意中人,真叫人左右为难。   他紧张的抿了抿唇,手臂紧紧的贴着身侧的刀鞘,却不知自己能够做些什么。   皇甫昼明责备的看了佑泽一眼,严肃道:“今日之事有关国家血脉,岂容旁人左右?你们再怎么也不能阻拦老夫将真相公诸于众!”   “好!”顾念拍了拍手,“朕早就知道你有不满,但是黑的白不了,白的也黑不了。朕到底是不是自己,你尽可以找个人来验。手纹、胎记,从朕出生以来,一直都有记录。你们尽管核查,看看是朕在说谎,还是有人荒天下之大谬。”   皇甫昼明呵呵一笑,“看,当然看不出来了。因为我们的陛下被偷走的不是身体,是魂。”   “哈哈哈!”顾念纵声大笑,拍案怒道:“荒谬!朝堂之上岂容你这般胡来?来人啊,将明亲王叉下去,着太医给他诊治。”   皇甫昼明脸色一变,高呼道:“我有证据!你以为你别我关起来,就能瞒天过海?你做梦!你敢见证人吗?你根本就是滥竽充数,所以你怕被我拆穿。”   他的门生也高声道:“陛下可敢让文武百官看看证据?”   不待侍卫上前,殿外便有人带了十几个人进来,一窝蜂涌进来,绝对是早就准备好的。   皇甫昼明一笑,指着顾念高声喝道:“这些人你可认识?可能说出他们的名字吗?”   顾念在书案下揉捏着作响的指节,嘲讽道:“我若真如明亲王所言,有还魂之术,法术堪比仙家,这几个人就能难倒我了吗?”   皇甫昼明一怔,万万料不到她此刻还能这般镇静。心里虽然有了疑虑,到底不肯死心,语气略微和道:“是不是难倒,还得您真的认出他们。毕竟他们都是伺候过您的。”   顾念的手掌在衣袖里,暗暗攥成了拳,牙缝里蹦出了声音:“皇甫昼明,你……”   “皇上,”一直沉默着静观其变的宋兆此刻挺身而出,叹道:“事已至此,陛下不必隐瞒了。”   “什么?”朝堂再一次哗然。   宋大人急的跳脚,指着宋兆的鼻子骂道:“你在说什么啊?你这个不孝子!”   皇甫昼明却忽然有如神助,压下了场面,高声道:“宋将军可否明言?”   宋兆看着红了眼圈的顾念,沉稳道:“自从上次跌下台阶,陛下便失忆了。”   “哎呀,有这等事?”   “怪不得有段时间觉得陛下不太对劲啊!”   “……”   大家交头接耳,再度议论起来。   宋兆又道:“为了怕大家担心,更不想让有些人危害江山社稷,陛下宁肯偷偷养伤治病,也要坚持守着这个秘密。此刻却被某些人拿来做什么换魂之说的证据,简直可笑!”   “你……你胡说!”皇甫昼明涨红了脸,嘶吼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父子沆瀣一气,帮着这个妖女胡作非为。你……”   他猛然回过身揪住了宋大人的衣领,骂道:“老匹夫,你早就跟你儿子串通好了是不是?”   皇甫昼明武将出身,盛怒之下扼住了老爷子的咽喉。大家立刻乱做一团,不知是帮忙还是劝架,通通滚到了一起。      ☆、第038章(完结)   当众人退开的时候,只看到宋大人躺在地上。他的后脑磕到了坚硬的大理石地面,正汩汩的冒出鲜血。   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很顽强,瘫痪在床上几十年,可能骨瘦如柴,但还是有一丝呼吸。一个人的生命也可以很脆弱,被噩运击中,即刻死亡。宋老爷子属于后一种。   这样的突发状况,所有人都被震惊了。宋兆想要杀人,顾念猝然昏厥,明亲王没有再追究下去,趁乱离开了。没有人会去注意那个荒谬的怀疑,大家想的是一个忠臣死了。   葬礼要办得很隆重,这是顾念醒来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件事。宋兆浑身缟素,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。没有痛哭、没有捶胸顿足,他安静的几乎可怕。   顾念明白,他想要亲手杀了皇甫昼明。如果他只是宋兆,他一定会的。可现在,他是自己的丈夫。他要保护自己的女人,不管怎么样,他不应该不顾一切的去冒险,那简直等同于抛弃她。所以,他隐忍着。虽然他刻意控制着,可是一提到皇甫两个字,他的目光就会变得尖锐而可怕。   “兆,”顾念轻轻靠在他的脊背上,“答应我,不要做傻事。”   宋兆拍了拍她的手背,放在掌心轻轻握着。“不要担心,不会有事的,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。你只管安心养胎,别的都不要想了。”   不想?这太难了。她身边有两个皇甫家的人,整天在他眼前晃。每当他们出现的时候,宋兆都像是一只想要发起攻击的野兽,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。   除了顾念,皇甫佑生和佑泽的日子也不好过。父亲自从那天起就开始称病,私下里却在暗暗筹谋大计。他们夹在中间,对宋兆充满了愧疚,对顾念充满了矛盾,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又无能为力。   可是宋兆熬过来了。毕竟,他不想让顾念过于担心。他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报仇的念头收起来,默默等待时机。   就在这种逐渐缓和的氛围里,迎来了除夕。为了给这个皇宫增加一点喜气,温庭之和小环的婚事就赶在元宵节办了。   温庭之此时已经是户部侍郎,在朝中也算有头有脸,难得他还有一颗初心,虽然迎娶的是皇上身边的红人,婚礼也并没有多夸张。二人都看透世事,彼此心意想通,甜蜜恩爱自然在心里。   小环出嫁后,小叮当接替了她的差事。顾念临盆在即,不放心在宫里添新人。高重言特意送来两个小丫头,她就留下使唤了。怎么说这也算是他和解的诚意,有些话不必非得说出来,心里明白就好了。何况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,他断然不会害自己。   沈离城掐算着日子,几乎天天都往正元宫跑。到了那几日,干脆住在宫里,确保随时能照顾顾念。   作为孩子名义上的父亲,施莫诚虽然堵着气不肯露面,每日还是会派人送东西来。即使那次争执发生的那天也没有中断。顾念不知道是宫人的原因,还是他们得了施莫诚的亲口授意。   临近产期,顾念不再上朝。皇甫昼明也整日称病在家。朝廷内外难得的消停,顾念吩咐下去政事由高重言联合六部决策,军事就由宋兆和兵部打理。她自己安心卧床,等着第一个孩子的降临。   这日午后醒来,隐隐觉得床边坐了一个人。“兆……”迷糊着唤了一声,才看清眼前人。不是宋兆,是施莫诚。   “诚叔叔……”顾念开了口才想起来,他不准她这么叫了,曾经用那么冷酷的面容对着她,坚决的说:“你别叫我诚叔叔,我不是你的诚叔叔。”   想到这里,顾念鼻子泛酸,低声招呼了一句。“什么时候来的?”   “有一会了,看你睡得熟,没叫。”   “哦。”   接下来是许久的沉默。   “我昨天……”   “你要不要……”   二人同时开口,又同时止住了。施莫诚笑了一下,继而道:“我昨天梦见你不太好,虽然没听人说什么,还是觉得过来看看才放心。虽然……虽然我跟你不算有多年情分,但从你来到现在也有一个年头了。”   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,渐渐的说起陈年旧事来。从前他做的侍卫的时候,年幼的顾念很任性,非要嫁给他。先皇能怎么说呢?那是她唯一的女儿。所以施莫诚的前程就搭在了顾念的任性里。不止这些,那时,他有一个中意的女孩。顾念知道后,带着人去把那个女孩子训斥了一番,那女子心细,一时承受不了自缢而亡了。   这件事成为二人心中不可逾越的鸿沟,即使后来施莫诚真的对顾念动了心,也始终别扭着。再后来,就是顾念“变”了。虽然施莫诚不肯说出口,但他是爱着顾念的。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。何况是一个大活人朝夕相处呢?   可是顾念的心始终被宋兆占据着,旁人纵然再好,也始终是旁人。二人畅谈了许久,结束时都有如释重负之感。   在顾念生产当天,皇甫兄弟软禁了皇甫昼明,取了他的兵权印信做为新生儿的贺礼。风光几十年的明亲王竟然栽在自己儿子手里,这是谁都没想到的。   顾念诞下一子,当即封为皇太子,取名为圣,字乐安。八年后,顾念自愿隐退,携宋兆去过逍遥自在的快活人生。顾圣称帝,施莫诚、高重言、严奕生一同辅佐。   顾念同宋兆离宫不久后,皇甫兄弟离奇消失,不知到哪去寻去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非常非常的抱歉,过了这么久的终于来填坑了。这中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,恐怕不是一言难尽四个字能概括的。我的一些想法和观念变了,这本书中很多人的命运都没办法按照最初的设定进行。所以,很多情节也就不能够展开了。这个文不够温暖,下一次,我要写很暖很暖的爱情。祝大家一切顺利,生活中永远能够得到足够的温柔。谢谢,每一个你。 一棵开花的树。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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